访客尽数离去之后,常年不见人烟的小岛重新归于平静,无边夜色笼罩在港口上,除了海风与月光之外,只有幢幢灯影与晃动的人影。
其中就包括这座岛屿的主人——杜朗·阿尔伯特。
即使只是诸多财产中不值一提的一处,岛上也依然建有他的私人宅邸,早已遣人翻修整顿,供他落脚休憩。
他本可以在温暖舒适的房里安坐,热一杯北海特产的美酒,伴着典雅抒情的曲调,轻松惬意地等待下属将他看上的宝物送到手中。
然而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拒绝杜朗家的人接近火烈鸟号,改由手足心腹亲自送人上岛交接,同时也代表他与杜朗家签署协议。
这种前倨后恭的微妙态度让阿尔伯特在心中嗤之以鼻,却还是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仪表堂堂地在夜半时分跑去海边吹冷风。
杜朗家出身平凡,阿尔伯特既不是野蛮的海贼,也不是金贵的王储,而是一个生意人,尽管他的生意已经让他拥有远超前两者的财富、权力和地位,他依然记得自己的立身之本——
交易与利益。
只是一个心仪、或许还有些心动的孩子不足于让他色令智昏,对堂吉诃德许诺的“三成让利”在杜朗家的产业中也不过九牛一毛,既是他对多弗朗明哥本人的认可,更是顾及密友兼中间人的乌苏卡·伦纳德的脸面,三方联盟至少在表面上平起平坐、不分高低,所以多弗朗明哥派出可以视同家主本人亲临的代理人,阿尔伯特出于礼仪也该亲自接见。
但随着约定时间即将过点,阿尔伯特开始后悔,一次又一次掏出怀表,最后才在随从的提醒下看向海面。
孤单的船影从远处漂泊而来,差点让阿尔伯特以为附近海域有船遇难,等到看清船上的人时,他不禁端起一副并不利于同盟往来的倨傲做派,某种不合时宜又不符身份的争强好胜之心在胸腔中涌现,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十来岁。
仆从接过扔到渡口上的缆绳固定船只,一个男人率先踏上渡口。
他身披鸦羽,高大俊朗,脸上画着诡异的油彩,不再被墨镜遮挡的红色双眼在月光下犹如鲜血与刀锋,却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站稳之后那男人又弯下腰向船内伸出手,一只即使在夜晚也白得令人瞩目的纤纤玉手搭上来,随即便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收拢包裹。
阿尔伯特也在无意识中握了一下拳头。
另一个身影紧跟着出现,纤细又娇弱,一手提着裙摆,一手牢牢抓着男人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登上渡口,似乎是不满于糟糕的运送方式,低头抿了一下嘴。
冬季夜晚的大海多么可怕啊,怎么能这样委屈她呢?
阿尔伯特在心里想道,没有发现自己正盯着那瑰色的唇瓣出神,直到与一双黑夜般的眼睛对上,越过夜色与众人遥相望来,一如既往纯粹而残忍,仿佛只专注于他,又仿佛眼里根本没有他,短暂停留,转瞬即逝,回落在不是他的男人身上。
像凝结的雪,像绽放的花。
——即将属于他。
阿尔伯特的心脏再一次鼓动起来。
躁响传入耳中,不出所料,没有悬念,你是天生的操作系,掌控那些自以为爱你的人更是得心应手。
但你依然认为这是一个新奇的夜晚,因为有关于“爱”的两种诠释竟然同时在你眼前呈现,前所未见。
一边是欲念与索取,为你熟知,使你愉悦;
另一边是祝福与奉献,截然相反,却能让你满足,就像茫无目的的旅途意外发现终点,你愿意为此停留,并对他许下堪比誓约的诺言:
“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我向你保证。”
走上渡口之后柯拉松并未立刻松开你,于是你撇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捧着他的手藏进衣袖里,摩挲他僵硬的指关节,又学着过家家的孩子,轻轻勾住他的小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