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妻子泛红的脸,他放下药材,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想上前替她擦一擦汗。
天实在是太热了。
他们二人都有修体,这点热算不了什么。
可一想到留云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谢玉痕就止不住地担心。
她把帕子抓过来,随意擦了两下,说自己要出去找留云。
王勇说留云和家仆一起去了南城门,除了药材,还带了几桶凉茶。
谢玉痕还是想出去。
王勇劝她:“别担心了,连翘也在,会让她喝一点的。”
谢玉痕当然不会被这一句劝住,她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可刚转身,就看见有一人飞到了眼前。
正是域寻。
域寻话少,平日里又神出鬼没,谢玉痕也习惯了她这样,倒没有被吓到。
谢玉痕:“八师妹,你怎么过来了?可是馆里要用什么药?”
域寻平日里很少过来,也就是帮遇隐接送个孩子才能看见她。
域寻不废话,上来就是一句:“我来带走云留云。”
王勇没听清,还走过来问她:“要带什么药材?我来给你准……哎呦。”
谢玉痕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把王勇推回去整理药材,又上前一步问域寻:“你要带什么走?”
域寻重复:“云留云。我们五年前说好的,五年后,我来把她接走。”
谢玉痕想到某种可能性:“接走……然后呢?是要杀了她吗?你让我养了她五年,最后就是要让我送她去死吗?”
王勇冲过来稳住她,谢玉痕也就顺势靠在他身上,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域寻沉默地看着她哭。
时间其实只过了一会儿。
谢玉痕在掩袖哭泣的外表下细细思索,却好像有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逃不掉。
这就是留云的命吗?
她何曾不知道会有这一天。
王勇多次劝她不要用情太深,只是情之一字又怎能控制。
她的留云……以前是那么小的一个乖宝,不爱哭也不爱闹,每次看到她就柔柔地笑,笑得人心里暖暖,再也想不起任何烦恼。
她用心地陪伴她,看着她慢慢会走路、会说话、会识字、会用药……她怎么舍得……留云明明没有任何错!
谢玉痕似是下定了决心,告诉域寻:“八师妹,你先回去吧。我过两天就把留云送过去。”
王勇看着她这么说,哪还有什么不懂的——是要跑路吧。
他也就跟着打配合:“是啊,我们会把留云送过去的。”
他又啰啰嗦嗦地抱怨了一堆闲话,说什么养孩子有多烦,或者说留云乖巧懂事喜欢治病救人什么的。
试图让域寻相信他们,或是期望能唤醒域寻的一点良知。
域寻安静地听他们二人说完,淡淡开口:“二师姐和三师兄不必糊弄我。魔胎的事很复杂,你们要是想知道可以和我一起去青云观听小师弟细说。”
“更何况,”域寻总结:“云留云的生死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而是由那个人决定的。”
“那个人”。
他们都知道是谁。
十四年前的师门灾祸他们二人没有掺合进去,而是选择离开。
师父教过他们,道无形而见于心,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道,坚持自己的道才是修行的重点。
师父的道就是济世救人,是以己身渡世人。
而他们的道……谢玉痕想起自己被叫作“玉恒”的那段时光——他们的道,不过是简单幸福地活着。
十四年前他们要走,遇隐作为新一任观主,放他们离开了。
他们在京城过了九年的清闲日子,本以为会继续下去,没想到最终还是被遇隐拉了进来。
域寻似是闲聊一般,说起了两天前她送孩子们来上课时见到的云留云。
“云留云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有二十岁了吧?”
听她这么说,谢玉痕和王勇都愣住了,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件事。
他们最后一次见那个人,就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
而那个人……
域寻说:“云留燕就要醒了。”
云留燕——她就是在二十岁的那年,亲手结束了松起道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