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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入骨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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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人多眼杂,但凡丁点事情立刻就会流言四起、各路猜测不胫而走。重康一路强忍着没教任何人瞧出异样。

刚出了宫门,雪又下了起来。呜呜的风不停歇,像是里头藏着头饮血啖肉的怪物,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将他撕碎。

“咳……”重康无力地靠在马背上,连着又呕出好几口血。

马儿的眼睛红红的,它没有停下蹄子,但又不敢疾奔,生怕因为颠簸更加刺激了它的主人。重康知道它在心疼,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脖子。那畜生鼻息喷薄,张着嘴“嘶嘶”地哈出好几口气,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多年的老伙计,早与他心灵相通。可与之相对的,十几年了,他却始终没能将另外一人的心捂热。

思及此,他轻轻地阖了眼,似乎累极睡过去。

马儿载着他一路直奔军营。雪天夜长,营中只有零散的火把还稀稀落落地燃着。

“先生!”有人冲进军医的帐子,“先生,快去,快去看看将军!”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处理到半夜,“轻……”重康反复发着烧,整个人都糊涂了,旁人听到,都只当是他口齿不清的呓语。

“轻……”又来了。那声音断断续续,根本无从分辨,只是一个破碎的音节。

“轻些,轻些。还请将军放松……”一个医官按住他,另外一人说着话。两人合力想把他的衣服脱下检查,手指才凑上去,立马就被重康五指死死扣住手腕关节。医官抬头看去,见重康双眸涣散,狠狠盯着自己,脸色苍白、神情凄厉如恶鬼。

那医官见过大小阵仗,不曾动作,只等重康自己松手。

见他毫无挣扎之意,重康似乎恢复了几丝神志。原来不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

于是他失了劲道,凭着本能伸手入怀,捏出一个什么物事紧紧抓在掌中。医官没去细看,松口气,三两下将他的衣服褪去。

仔细查验,但是……没有伤口。将军不是身上伤,而是心中病。这可才是最难办。医官摇着头,最后只能开具宁神降气的方子。

心魔既生,若非解开,神医良药亦于事无补。

短短几日,医官亲眼见着重康的双鬓忽然生出白发。可……他才不过二十二岁而已啊。那日的事也未曾透出一丝风去,将军严令死守,违者即刻杖毙。

终是,少年打马长安道,一夜白头。

而卿钰再见到重康,已是一个月后。

圣旨已下,宁边侯来到长安,前几日和卿钰完成了婚礼。等着夫妻二人今日进宫拜别帝后,卿钰就要随他回到封地去了。

“公主,您自小在京城长大,柏青陪您在长安多停留几日吧。”马车内,宁边侯说着话,语气是试探和讨好。柏青是他的字,宁边侯比卿钰年长四岁,边塞的黄沙长风没将他养成刚强倔强的性格,倒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不了。”卿钰直白道。长安,她不想再留,多做停留,就是多生事端。

她知道她在躲着什么。

“也好。”宁边侯看见卿钰低头心事重重的,没有多问,“眼瞧着,也快要到宫门口了。”

话音刚落,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不知车夫是见到什么,在外面诚惶诚恐地叫声“侯爷”,声音发着抖。

宁边侯掀开帷裳,见是一人正好骑马挡在了车前。

他一眼便认出马上的人是重康将军,生在边塞,自小便听说将军的传奇故事,天下男儿谁不崇拜大汉最年轻的战神?他眼神露出倾慕惊喜,还在思量着如何开口,可对方都不曾正眼瞧他,只是穿过他的手,看进车厢里面。

卿钰也觉得奇怪,正跟着往外看去,却是一眼就直直撞入双深潭无波的黑眸。

她藏在袖下的指立时紧紧扣于一处,赶忙心慌意乱地把目光收回来。

宁边侯恭恭敬敬开了口:“柏青见过重康将军。”

马上的人迟迟没有接话,宁边侯说明来意:“柏青此番携妻子入宫,是为拜谢帝后。”

似乎是他话语里的某些字眼引起了重康的注意,将军突然抬眸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刀锋凌厉,好似刮骨削肉。

宁边侯微微犹豫了一下,想起成婚时明明递了帖子,但将军当日没有赴宴。天家密事,整个天下包括宁边侯在内,再无旁人知晓将军和公主之间的错综复杂。

卿钰坐在厢内,从始至终没有再抬起头来。重康默默看了一会儿,只是见到她一只精美的彩色衣袖,依然那样端庄美好,却也让他再不能解读出更多情绪。

男人将手中的缰绳握得死紧,停了半晌,才道:“前几日军中事忙、脱不开身,遗憾未能去公主的喜宴上喝杯酒。”

寻常人都会再说些恭贺的喜庆话,但他却是就此打住,话锋一转道:“为表歉意,重康今日护送公主入宫。”他说着,眼神却是死死盯着宁边侯。

后者倒没察觉到什么不妥。将军征战沙场,态度强硬些也是必然。他只是看了卿钰一眼,见她还是低着头,回道:“真是谢谢将军,有劳了。”

车前的人,终于打马转身,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卿钰的心七上八下,眼前不由浮现出那日他猛然呕血的情形。长安的路平直开阔,明明毫无颠簸,她一颗心却是被不停地推搡着,摇摆不定、紧了又紧。

也不知,他这几日究竟怎样了……

将要下车时,卿钰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重康已经下得马来,他也在看她。不知是否真如他所说,连日事忙以致通宵不寐,男人的眼眶里血丝密布。适才不察,如今,卿钰将他鬓边突兀的白发看得清清楚楚。

胸中大恸,她张开口,有什么话差点就要冲出喉咙,面前却伸过来一只手,是宁边侯要牵她下车。他们已是夫妻,此举再是自然不过。

但是……重康还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直直看着她。

卿钰闭了闭眼,只犹豫了一瞬,新染上淡淡丹蔻的指,握住宁边侯的手。

她与丈夫十指相扣,走过重康时,卿钰没有再看那人,只是微微颔着首,以无声传达谢意。

既是道谢,也是诀别。

重康整个人形容憔悴,曾经少年郎意气风发的模样已然找不见了。他立在原地目送两人走远,垂眸,自嘲一笑。

人世空泛,一生也不过转瞬的无常。茶凉一晌,便已经镜河秋早,玄鬓易霜。

三日后,公主随嫁的车辇浩浩荡荡,跟着宁边侯回到封地。卿钰自小养于深宫之中,此番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一路干呕不止,宁边侯对她照拂有加。

折腾许久,终于抵达。

年光如是过去。

正如天子所言,边塞交汇处商贸流通,景致虽与长安不同,但也另有特色。城中集市热闹非凡,各式肤色人流往来不绝,商人们操着梵语、希腊语、拉丁语……西域盛产美玉,卿钰今日想买些新鲜首饰,琳琅满目却看得眼花缭乱。

逛了一会儿,随行侍女早因摩肩擦踵和自己隔开,卿钰也被各式商品吸引住心神,正当她看得入迷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惊愕回望,等她看清,那人,竟是重康。

卿钰胸中霎时堆叠起百样心思。仿佛,他们之间的相见永远都隔着岁月——

从前,是他出征打仗,连年不归。如今,是人事已分,两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远。

重康沉默着,只是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一步之隔,卿钰仰头看着重康的脊背,骤然眼热鼻酸。忽然,就很想掉泪。

习武之人神识警觉,重康听出卿钰的鼻息急促,他回过头去,帷帽挡住她的面容神情。只是方才,他仍是一眼就在人潮中认出她。

顿了顿,似乎在同胸口的某种纠结拉扯权衡。他终道:“随我上车。”

他牵着她走出集市,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等候。重康递出小臂,卿钰却无视了这个动作,自己抓紧车沿进了车厢。重康的眼神平静无波,没说什么。

心痛久了,他早就习惯了。

马车动了起来。两人在沉默里对峙着,车子已经行出去一段路,相对无言,卿钰终是将帷帽取了下来。

露出她的脸。

曾经清丽稚嫩的少女,如今完全蜕变成女子最妖娆妩媚的模样。眉眼间带上潋滟风情,骨子里透出活色生香。真像一壶酒,吸引人一饮再饮,根本不能顾及是否伤身。

重康注视着她,原来这就是,只有和心爱之人鸾凤和鸣,她才会展露出来的韵味。

此次出来寻她,并无天子诏令,他是擅自离京。事情不可暴露,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顶天罪名。但重康已无暇顾及了,这些他都不讲。男人嗓子干哑,只问了那句他想了一路的话:“公主,可愿意和我走?”

话音落下,良久,卿钰都没有回应。

见她不答,只是始终低着头。男人伸掌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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