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潋静立不动,在几人发现尸体时迅速离去。山林四下寂静,除却雨声哗啦,他散出去的灵识捕捉到了一丝极细的波动。
“铮——”
时潋抽剑转身,两柄剑刃磕碰在一起。来人一身素色衣衫,墨发束冠,剑眉星目,端是一方君子模样。
正是崇光门大弟子,莫玦。
“莫少淮,你来干什么?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云盛,你当信我。”莫玦摇头,“仙尊临行前曾传信于我,若他此行有变,便将你送回时家。”
“所以他早就料到了!”时潋说,他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他早就料到那群畜生会害他对吗?他是故意的……”
时潋的声音充满着不可置信,干涩的眼眶大股大股地涌出泪水,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和强行咽下的悲怆卷土重来,摧枯拉朽般瓦解他所有冷静。
“雍凌周,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
“雍凌周!你出去玩儿不带我!你个大骗子!”十岁的时娇娇个子不高,小炮弹似的撞进白衣仙人的怀里。
与时潋那潋滟风华的桃花眼不同,雍凌周生了一双凛冽清冷的凤眸,抬眼一扫,让人只觉冰冻三尺,望而生畏。可时潋不怕他,拜师过后就没正经叫过师尊,像这般直呼大名已是常态。
“时娇娇,为师说过,不可直呼师尊名讳。”
时潋乖巧点头:“好的,雍长清。”
叱咤风云独步天下的长清仙尊向来说一不二,只对自家这个娇徒弟没办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时潋往千秋阁去。
“为师此次不是出去玩的,你已筑基,为师给你寻了把佩剑,等铸了剑鞘就给你。”
时潋平时皮是皮了点儿,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偌大修界里千年难遇的奇才。尚未拜师时,就靠着几本繁杂的半吊子功法书,稀里糊涂地学会了引气入体,跃至炼气。
拜师后更是突飞猛进,短短四年就成功筑基。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无法筑基,可他一个十岁的孩童就已经初现注定光明的未来,哪怕是雍凌周的天赋也难以与他匹敌。
“我不要佩剑,我不想做剑修。”时潋脸上气鼓鼓,“放我下来,我已经长大了。”
雍凌周抱着他不放:“果然长大了,师尊抱也抱不得了。”他不过嘴上硬气,还是小心地把时潋放了下来。
雍凌周:“你这一身修剑的天赋,若是走其他道就太可惜了。”
“我不想修剑。”时潋伸手锤了一下雍凌周的腰,“莫师兄跟我说过,剑修一向冷清就跟你似的,我才不要变成你这样!”
雍凌周愣住,问:“你,讨厌我这样吗?”
时潋抱臂看了他几眼,慢吞吞地说:“只要你下次不丢下我,我就不讨厌。”
白衣仙尊眉目如画,眼里盛满温柔,他轻抚小徒弟的头,温声道:“为师不会丢下你的。”
……
人界,江南。
一叶小舟在碧绿澄澈的江面上悠悠摇着,舟中坐着两个翩翩公子。
摇桨的是个小伙子,他转头偷偷瞧了瞧其中一个,嘿,长得真好看,面若好女,颜如桃花,即便面色苍白也难掩昳丽之色。
“两位公子,前头不远就是时府了。”
莫玦点头,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银锭放进舟头的小竹篓里,摇桨的小伙连忙招手:“公子使不得,这一趟船钱,哪值这么多?”
“船家收着吧,出门匆忙,他身上只备了银子。”时潋不知何时起身站在了舟头。
不远处是一座清雅婉丽的宅院,门前挂着一张牌匾,龙飞凤舞地提了一个“时”字。
他深吸一口气,江南深秋的凉风钻入他的肺腑,带着水边人家饭菜的香气,还有软糯的依依侬语,熟悉又陌生。
入蓬莱多年的羁旅行客终究归了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