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廷轩下值后与被同僚拉去了谢家酒楼小酌了几杯,他本是能推辞掉的,但之前这位同僚为他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幼儿大夫治好了他稚子的热疹。
“这一阵圣上忙着改革,现下对许多衙门都派了内阁的大人来视察,所幸我们平日办的差事与扯之不上什么关系,就是不能同往日轻松了。”
几杯冷酒敬他下肚又铺垫了几句,这位同僚才说起正题,绕来绕去原是想借他三叔的商队从他湖州老家帮忙运送一样给太后祝寿寿礼。
“为何不走镖队?商队未必有镖队妥帖。”这事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以他对他三叔的了解,只要他向他三叔开口必能达成。
但他也知道须少让他三叔与其他官家牵扯上。
现在林家的船看似风光谁都想上,但他太知道他们脚下的船木有多薄了,稍一动作就可能会跌入无边深海无人能救。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迫切的想找到林挽卿了,一个女子能如此轻松戏耍于一众人后全然完美脱身,即使身为男子的他也不得不佩服。
他想若以她的心机与手段放在在宫中,只要肯用心何愁没有真的圣宠,即使不进宫寻得一门有利的亲事必也能助得娘家。
以往他是所唾弃自己这种想法的,但不知最近为何心绪不安起来,极想抓住能让林家稳固的法子。
能把万事做得周全的人才是最让人放心的,而不是如他那四妹妹般天真愚蠢,即使现在身有龙种也让他觉如踏虚空教人提心吊胆,完全没有府里其他人喜悦。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这五妹妹不受控。
他三叔好歹还有一个老太太能牵制住,林挽卿则完全冷情冷性,连自己亲娘亲弟都可舍去。
现在他眼里的这个五妹妹如完全捕不到的野猫,蹲坐高墙之上悠闲地甩着绒尾冷着眼看着墙之人荣衰,明明墙内的人是她的血亲,全然没有帮扶一把的心思。
想起这些林廷轩不由心有愠怒,同僚给他续上的酒看也不看全倒进来口中。
新酒较烈,林廷轩其实已经有些晕乎,押着还有的一丝清明他到底没有明着答应对方的要求。
对方也没指着请了别人一顿酒就能成事,只照顾林廷轩喝尽兴,等散了这顿酒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天色已经将晚。
同僚已全醉被自己的家仆接走,林廷轩脚步也略有些晃荡,跟着他的家仆上前扶住了他,入了马车里他便倚着厢壁睡着了。
林廷轩是被冷醒的,马车已经未走,他揉着额头想缓解些脑内疼痛,马车内漆黑一片也不知现下的时辰。
他心里连带着有些不爽,暗责跟着的人不会办事,连到家了也不唤醒他,等他撩开帘子正要唤人才发现不对劲。
很静,甚至是死寂。
醒了朦胧的眼睛他才看清,马车停的地方根本不是林府侧门,而是一条荒凉的小巷。
家仆和马夫,以及套着车的马匹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马车与马车里的他。
从这里只能看到巷子右侧尽头有一户人家,门头高挂着一对红色灯笼,也是这巷子唯一的光源。
一切都如此诡异,林廷轩一时心跳如鼓,觉得自己此夜怕是凶多吉少,他心里极其后悔,要是一下值就回家便不会如此了。
也不知是谁想要他的命,此刻他十分想见娇妻和稚子一面。
到处漆黑一片,也不知暗处是否有什么埋伏,现下他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巷头那户人家而去。
他刚到门口们就开了,里面出来一个他知道但只见过一面的人。
是林挽卿手底下的人,帮她管理首饰和成衣铺子的掌柜,名字叫武栖的。
武栖对林廷轩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林家大爷,恭候多时,里面请。”
林廷轩脸色难看得紧,情绪在骤然之间大起大落,在知道自己安全这一刻之前积攒地怒气似要喷薄而出,“林挽卿她到底要做什么?是为了那日我戳穿她而要灭我的口吗?”
“怎么,都这个时候还不敢来见我?”
武栖招呼一个小子端来一碗醒酒汤,并没有把林廷轩的话放在心上,“林大人先喝碗汤罢,清醒些更好看东西。”
林廷轩冷哼一声,甩袖扭脸朝另一边并不理会人,一副不见林挽卿誓不罢休的模样,他觉林挽卿就在这里。
若是林挽卿在便会觉这番作态十分熟悉,与林佑宗的如出一辙。
武栖也没有强求,吩咐人把醒酒汤送到唯一燃着灯的屋子,“东西都在里面了,姑娘说随林大人怎么处置。”
“什么东西?”林廷轩皱起眉头,实觉难以理解林挽卿做事方式,捉摸不透便罢了,给的话也让人不甚明白。
“还是林大人自己去看罢。”武栖说完就从宅院正门而出,林廷轩慢了一步,到门口时门已经被从外锁上。
林廷轩无法,揉着额头打量自己被关的地方。
这宅子是一个普通小户家的,这帝都里不知有多少家,共也只有一进,看着灰扑扑的许久没有住人的样子。
中间正房,透出的光亮中林廷轩勉强能看见是几个箱笼堆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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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茶瑕竹阁内,整季的账簿堆满了新扩的长书案,武栖坐一头给林挽卿打着下手,然后说起昨夜的事来。
“他就看了一些书信和一两本账簿,其余的东西都没有动,晨时大吐了一场,已经让医馆的人看过了,说是气急加上宿醉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