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卿停下手上记事的笔,抽出了两份契约由身边素茶递给了武栖,“这两份东西给他,让他选,宅子可租可买,我不白帮他放那些东西。”
“这……”
林挽卿自然清楚武栖的所想,是觉林廷轩可怜。
她淡笑一声,“武伯可别心软,在林府他虽没有对我十分坏,是因为我没有损及他方利益。
如今他这般找寻我也并非后悔,而是不甘心我没有在他安排的道上,他要为林家倾力,连着有用的人都算计上了,我不过一筹码而已。”
书案上香炉燃香袅袅,林挽卿神色淡淡,仿若在说别人事的一般。
“是我想岔了,本就是盼着你脱了那火海,怎么还能让你再沾上呢,要是左赋那个小子在,哪里会让你有机会说出这些话来。
关于林廷轩的话就此截住,两人又讨论起生意上的事来,待到议完已经过了午时,武栖摞好林挽卿过眼完的账簿起身。
素茶极有眼色地出了雅间安排车马去了。
人都走后雅间一时静了下来,林挽卿暂丢开手边事务松下神来,思绪不觉中放空,目光落在书案一个小玩意上。
那是一个六面的螺钿漆木小盒,是徐北柠昨夜亲自放到她手上的,里面的东西是“赫连离渊”的诚意,从到手上至现在她还没有打开看过。
两指微搭上那小盒,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木盒应声而开,盒里垫着的锦绢上躺了一块薄薄乌色玄铁令牌。
林挽卿的思绪随着那入眼的令牌回到了昨夜。
河岸廊檐下那人提着要送她花灯温柔地对她笑着,只教人心若化作春池,明明只是一身月白该是清冷的人比花灯还撩眼。
心骤然安定,在徐北柠手递来那一刻她听见那个理智的自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似在认输,任由感性暂时占据这具身体。
两人都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并未往热闹处走,牵着手聊着近事沿着湖畔而行,不刻意的往任何一处。
在一条与热闹接壤的小巷中,林挽卿认真挑着卖花婆婆竹篮中的花。
徐北柠给了婆婆一锭银子买下整篮鲜花,他开口邀她去往另一地。
林挽卿抽出篮中一枝含苞半放的夏荷于手中把玩,无声点头权作应答。
去的地方非在城中,徐北柠也早备好了马车,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林挽卿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车内空间宽敞舒适,置了小几设了棋盘解闷,亦有瓜果糕点,驾车的事承包给了明月和季熯。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至,第二局棋才下到一半,林挽卿虽下得认真却没有放什么心思在棋局上,所以马车停得恰如其分。
林挽卿先下了马车,瞧着眼前铁桶般的围城眉头微微一挑。
身后传来脚步落地的声响,林挽卿转身便对上那银面下的紫色眸瞳。
在看到这围城时林挽卿心中便明了徐北柠后要后下马车是在做什么,但当真看到他换了漓王的装束时还是她还是不可抑制地产生了很强的割裂感。
明明是同一人,但她就是剥离了两者为一人的想法,漓王与徐北柠是不同的。
“阿若。”
直到那声温润唤音响起,林挽卿才从那种割裂感中回神来。
徐北柠过来牵住她,边带着林挽卿进入围城之中边低声道歉道:“抱歉,我知你不待见‘漓王’,但他的确是我,你我心意已明我却还瞒着是我之过,我为‘漓王’之前恶劣向你道歉。
那日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因你所答心上人是我而心有窃喜,我自知卑劣,但还是想乞得你的原谅,我不想你心有留结。”
温柔低语,眼里盛满诚意和愧疚,任她窥见炙热的真心。
林挽卿一直沉默随徐北柠牵着她,对徐北柠道歉的话未发一言。
徐北柠很认真,但她并不觉这里一个好相谈的地方。
高高的围城和哨塔,无一不在表明着这是一座兵营。
徐北柠带着她到了最终的目的地,是兵营里的牢房。
虽还是牢房,但比上次去见史家姐妹情况要好上一点,起码脚下是地砖而不是血与泥的混合的‘地板’,比前者好走万倍。
牢房中空空荡荡,亦没有扰人的声音。
徐北柠并没有安排其他人跟着,林挽卿也没有遮掩自己,在绕了几圈跨过好几道门后才到目标狱房。
不算窄的狱房中,赫连耀阳坐于直板所搭的床上,双目呆滞望着对面的墙壁,就算听见了脚步身也未转头来看。
与头次相见消瘦了一大圈,也不复当时意气,明才是双十的儿郎,却已生了华发。
凌晨用刀鞘敲了敲门提醒赫连耀阳回神,他先开了口,“我家王爷今日来应约。”
赫连耀阳缓慢地转过头看过来,在瞧见林挽卿时眼里的光才闪了一下,他僵硬地扯着嘴角想友好地笑,可惜只衬得更为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