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薇刚敬完一轮酒，从应酬中脱身，被神情神秘的小女孩牵住了衣摆，带到了僻静角落。

“Vivian姐，”因为鸡尾酒的颜值诱惑小喝了两口，宋延嘉这会儿说话的语调拖得软绵绵的，“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是只给你准备了，所以不太好当众拿出来……嘿嘿。”

太意外。李雨薇瞪大了眼。

Ludus开始投稿的时候，才15岁。那年以“Vivian”之名成为编辑的李雨薇“工龄”五年。

文稿在手轻轻一掂便能知其调性，视线淡淡一扫洞悉词句纰缪——Vivian，俨然已是一位令人望而生畏的女阎王。

收到的署名为“Ludus”的第一篇稿子，是手写。

客观上来说，文本内容欠佳，和那时候女孩子的字体一样，乍一眼是秀气灵动，细节里却总带几分稚拙的过度力气。

凭李雨薇挑剔的眼光，不该看上。

但附在稿件最后的“还请指正”，竟然萦绕在她心头好几天，终于促使她在某日加班后翻出了角落里原本的弃稿，仔仔细细给对方写下了细节批语和修改意见数十行。

第二天，李雨薇顶着黑眼圈自费把那份稿件按原地址寄回的时候，先做好了把真心喂狗的准备。

因为她记不太清这是自己第几次空持一腔热血、罔顾人性俗常，但她再一次地劝自己，没事，最后一次，下次再也不了。

五年后的李雨薇看见笔名为“Ludus”、仍然一身青涩稚气的女孩子从包里翻找出了一个漂亮的方形礼盒，递到她手里。对方的脸红扑扑的，兴许是有点醉了，兴许是室内充足的暖气熏坏了。

李雨薇问：“可以现在拆吗？”得到了应许。然后她拉下了打着活结的彩带。盒子里，赫然是一本比其包装更加精致的本子，或者说，一本立体书。

翻开第一页，是一个可以抽拉的机关摆在眼前。它被安置在近十张重叠的图片右边。李雨薇小心翼翼地拈住了最边沿的小拉环，往外抽开，左边的图片缓缓翻动起来，正是——当年她寄回的那份稿件。

每一页的缩印版本，如走马灯的影像，闪过眼前。

下方写着一行数字：“-2068”。

“Vivian回复了Ludus的人生第一份稿件，让Ludus得到了继续写作与坚持写作的宝贵勇气。”

后面的页数里，李雨薇粗略看了一下，都是类似的手作机关、文稿影印件和文字批注。

最后一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空白的纸质相框，写着“0：谢谢京城，Ludus和Vivian初次见面”。

相框的内容，有待补充。

李雨薇手有点抖，翻回写着“-2068”的第一页，那代表着2068天之前。她把那个拉环往里推回，一张张图片翻转回原位。两种颜色、两种风格的字迹密密麻麻地穿插，汇成一片文字的海。

她觉得眼睛有点热。

在嘈杂宴会的僻静角落里，三十岁的李雨薇展臂抱住了二十岁的宋延嘉。

“特别好、特别好……”她很用力，感觉得到对方在一瞬怔愣之后同样用力回应。

“这是最好的礼物……”

本该再说很多的话，但宋延嘉毕竟要夜里只身独归，不宜太晚。她们最后在签名板前合影，约定有空一定要再见。

送走小妹妹，李雨薇顶着红彤彤的兔子眼走回。

她去找边江越。

边江越正在吃餐后甜点，一块草莓芝士蛋糕，很小巧，就两口的份量。正咬下一口，细嚼慢咽，他转头见到李雨薇的模样，明知不应该，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有人——信誓旦旦，说过今天一定忍住，不当爱哭鬼？”

李雨薇立刻横眉怒视之，握紧拳头朝他比划了一下：“草莓蛋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边江越全然不怕威胁，笑意轻盈：“没给你拍下来，已经是我很收敛了。”

李雨薇的眼神更危险了。

边江越浑然不觉，只慢条斯理吃完了他的蛋糕，然后惬意地窝进了轮椅靠背。

“哎——吃累了，”他看着李雨薇也差不多吃完了一份小蛋糕，温然问道，“敬爱的、善良的雨薇小姐，方便带我去休息室吗？”

女人还咬着叉子，先横了他一眼，起身的动作却很果断。

边江越笑得好似没脾气，对她的“恶劣”视而不见，甚至还想特地说些什么顺顺她的毛，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铃音。

看见来电显示，青年人挑了挑眉。

“你还真提前了？”他接起电话，笑呵呵地揶揄，“可惜，缘分还是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