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在我家?”
以这样的问话开口,此后的氛围自然很难再和平下来,哪怕夏行谦没有应答,梁女士也在第一时间就试图制止儿子的无礼行为。
“阿钧,这是妈妈的客人。”她脸色有点尴尬。
唐钧自己在外有寓所,这个周末也一直没有回家,没想到会这时候突然回来。
年轻的男孩子还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仍然是恶语脱口而出:“什么人都往家——”
“阿钧!”
梁女士有些恼了,直接打断他:“他也是你爸爸的朋友!”
“……”
唐钧别过脸,鼻子里出气,冷冷“哼”了一声。
亡故的父亲终于让他住了口,但他仍然没有就此消停的打算,脸色难看地在沙发上落座,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锁定在客人的脸上,仿佛准备好了要审判什么。
被他看着的人没有半点不适,从容自若,低头抿了抿刚端来的咖啡。
“梁董找我来,话题想必也是避不开唐钧的。”礼貌品过一口,夏行谦便放下杯子,“他在场,也是好事。”
梁女士的笑容早有些龟裂了,这会儿重新努力堆起了和蔼神色。
“你料事如神呐……阿钧他在唐风工作也有两个多月了,不知做得怎样?”
唐鹤南的离去让一双儿女结束了无忧的青春,两个孩子都早早地将公司当作了自己的人生事业。唐婧已经走在了这条理想的道路上,明年唐钧毕业,势必也要正式入职唐风。
可他是幼子,由祖辈溺爱着长大,性格实在急躁,怎样才能在公司平稳立足?梁女士对此很是担忧。唐钧现在的主管领导给她的反馈已经不容乐观……
甚至现在,这孩子也没有辜负母亲对他的刻板印象。
夏行谦还没有作答,听见母亲问题的男孩先忍不住地冷笑,径自抢白:“核对数据,打印文件,做会议记录,给材料盖章。这样的工作,有什么评价的必要?”
“不驯”二字,几乎被他写在了脸上。
“确实,实习生一般都被分配去处理这些价值较低的机械性工作。”夏行谦倒是先认可了他的说法,“但是,唐钧,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现在在投资部,有几个人不知道,你的‘唐’是‘唐风’的‘唐’?”
唐钧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想说什么?”
“做会议记录确实很无趣,但是投资部所有的决策性会议都对你开放了旁听权限。”夏行谦说,“唐钧,你的会议出席率怎样?”
唐钧不说话了。
夏行谦等了会儿,没见回音,又继续道:“你的同事还反馈说,来总经办给文件盖章的工作,你只做过两次,就全部拒绝掉了。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我为此感到遗憾。我想你应该没注意那些文件的内容……以它们的重要性和机密性,原本不应该交由任何一个实习生处理。”
客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精心选买、养护的沙发忽然变得不再舒适,梁女士有些坐立难安。
女儿曾经在电话里苦劝自己的话语闯入脑海——她明明说过的,唐钧对那些工作的厌恶,或许只是一种偏见,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可梁女士没有尽信。
梁女士总是忍不住想,儿子的愤怒那样由衷,也该理解、体恤……
却差点忘了,自己的女儿从没抱怨过工作的辛劳。
对女儿的一丝愧疚浮上梁女士心头。
也是这时,女儿的名字恰好出现在了夏行谦口中。
“五年前,唐婧进入艺人经纪部做实习生时,没有提前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她自己学习如何处理同事关系,给籍籍无名的艺人做过跟组助理,不止一次通宵准备宣发物料,也参加过凌晨两点的紧急公关会议——哪怕职责只是做会议记录。
“我想这些对你而言应该很难想象,唐钧。”
“……是!很难!”
夏行谦的语气平静,那男孩回应他的却只有如出一辙的恼怒。
“她学的是工商管理,这样的实习有什么意义?后来你们知道了她在唐风工作,还不是立刻让她升职做了管理?”
“你又错了。”夏行谦说,“在通过了实习留用的选拔后,唐婧直接地向我呈交了一份报告,梳理了经纪部工作中存在的诸多问题。有关于流程效率的,也有关于文化氛围的,相当全面。
“这份报告,我一字未改,发给了经纪部的一级总。
“这才是唐婧在正式入职后第一次被破格提升的原因。”
话说得够清楚了,可人总是很难叫醒装睡的人。
这一次的沉默,以唐钧的起身离开告终。
听着二楼卧室的门被摔上,梁女士好容易收敛了恍惚的情绪,看向始终面色不改的夏行谦。
“实在对不住……”她拧着眉,支支吾吾了许久,才接上了话茬,“阿钧他还是太年轻,个性激进。婧婧和阿钧在公司都受你颇多照拂,我其实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