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取下玉箫在掌中摩挲着,略略皱起眉想了想,才应道:“那日秦霄随王朝马汉缉拿要犯,伤了左肩,血流不止,我想起颜卿先前所赠白药,便回房寻找,这不,就将这支收藏起一年多的玉箫给翻了出来。碰巧那几日赋闲,我便入教坊司请教乐师,如今想来,已学乐理两年有余了。”
秦知瑜从展昭手中接过碧玉萧,细细端详片刻,不由得发出惊叹,“我自入行以来,也曾遍观乐器,似这般质地的玉箫,却是不多见。管乐多以竹子为原料,皆因玉制极为考验匠人手艺,稍有不慎,误了音色不说,还毁了一块美玉。但不知,如此极品,展大人是何处得来?”
展昭押了一口茶,瞥眼又看向不远处的二十四桥,淡淡应道:“故人所赠。”
常州一别,已近四载,也不知她如何了,颜卿,这个在心底不知默念了多少遍的名字,此生当真还有重逢之日吗?
许是看出展昭情绪有变,秦知瑜忙放下玉箫,又为两位官爷斟满酒,“难得二位赋闲,莫要让些许旧事扰了兴致,今日,只饮杜康,不说其他。”说完端起酒便一饮而尽,展、白二人也相继端起酒杯,三人一直饮到月上梢头,春雨将至方才回转,这正是烟波浩渺共醉,醉到江南雨碎。
对于展昭而言,宁静总是片刻的,这不,刚刚回转驿馆的他,便接到了赵祯密令,要他火速回京,来者没有说明缘由,但星夜来报已经让展昭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给白玉堂留下一封书信后,他便匆匆北上。
等展昭站到华龙殿上时,才从赵祯口中得知,半月以前,西夏突然攻打金明寨,而后直取延州,刘平、郭遵率军支援,于三川口,全军覆没。
半月前的一个夜晚,西夏军队的营地中,元昊召集贵族和部落领袖,在中军大帐前燃起熊熊烈火,以元昊为首,他们一个接一个咬破手指,在额头上抹上两道血痕,而后便有小卒递上匕首,元昊迈步走向火堆旁的铜鼎,随着利刃划破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到装满酒水的鼎中,没错,他们在歃血为盟,这是党项人的古老习俗,饮下那一口酒,就意味着彼此间许下了一个庄严的承诺。
端起酒碗,元昊高声言道:“自唐时,吐蕃吞并吐谷浑,我族人便流离转徙,无以为家,今西北已定,兵甲已足,我族盘踞此一隅之地方才立国,然却遭赵宋削藩讨伐,北上又有女真一族虎视眈眈,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我等若想立足,唯有以战求生,我嵬名兀卒在此立誓,不败赵宋决不收兵,誓与众弟兄共存亡!”
言罢,他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众将士也在一声声高呼中饮尽碗中之酒,随着陶碗击地,一个针对大宋的计谋开始实施。
第二天,元昊身先士卒,率领五千轻骑进攻金明寨,怎料金明寨守将李彬拼死守卫,一连鏖战七日,西夏军都未曾攻破此道关隘。直到第八日,元昊高挂免战牌修整兵马,当天夜里,便有大批西夏兵便跪伏到宋军辕门前请降,李彬眼见这些结伴来降的西夏兵一个个衣衫褴褛、憔悴不堪,一时心下不忍,直言“这世间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也实属无奈。”便下令将这一千余人收编入本部兵马。哪知就在当天夜里,元昊突然率兵攻城,原本请降的那千余人也在战鼓响起时一起杀出,与元昊来了个里应外合……天蒙蒙亮的时候,金明寨失守。
金明寨一丢,延州城便暴露在了西夏军的面前。
奏报送呈汴京城的时候,朝中只知延州城保住了,但三川口一役,宋军却全军覆没了,但究竟是怎么败的,奏报中并没有提及。而经此一役,大宋也终于意识到这个偷偷崛起自西北席卷而来的新政权绝对不容小觑,赵祯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迅速做出了战略调整,下令封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为副使,一同赶赴延安府,迎战西夏。
听完赵祯的叙述,展昭唏嘘不已,而听闻自己昔日的顶头上司郭遵以身殉国时,更是痛心疾首,然而赵祯接下来的话,更是惊得他舌桥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