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他走过来,身子还站在外面,手里被赵轶塞了那糖。
“快吃,很好吃的。”
钱闲默了一瞬,终于开口道,“家里有梯子吗?”
钱闲也只是个孩子,搬不动那实木梯子,赵轶刚朝他走了两步,就听钱闲道,“你别过来。”赵轶被他叫的脚下一顿,钱闲偏头看了他一眼,补了句,“别被雨淋湿了。”
赵轶乖乖点点头,看着钱闲歪歪斜斜扛着梯子朝门口去。
等钱闲好不容易爬上墙头,才发现巷子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抹去脸上的雨水,看了很久,什么也没看到,他也不敢喊,耳边刷刷雨声,其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雨越来越大,赵轶冲他喊,“快回来呀。”过了好久,墙头上的黑影才爬下梯子。雨水顺着钱闲的衣服往下滴在屋檐下的干地上,很快攒成了一摊水渍。
赵轶头贴在桌子上,盯着那摊水渍看了好一会,眼皮越发睁不开了,冷意从后背冒起来,他瑟缩着,最后看了一眼钱闲。半睡半醒间,一双温暖的手把他抱起来,赵轶睁眼看了看,“母亲……”
秦有生轻柔地拍在他的背上,胸膛却砰砰跳得很快,赵轶意识有点清醒,听见她小声和父亲说着话,“墙那么高,闲儿怎么下去的?”
父亲说了什么倒是没听清,紧接着传来门合上的声音,赵轶沉沉睡过去。因为睡得很早,赵轶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里点着灯,床上父母都不见人影。
他心里着急,一骨碌从床上滚到地上,咚地一声。
“轶崽!”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秦有生略有责怪地抱他起来,“小心点儿啊。”赵轶摔得浑身疼,不管不顾地乱哭一气,秦有生一面哄着他一面掀衣服,果然腿上有淤青,“没事了没事了,母亲在这儿呢。”
哭了好一阵儿,赵轶喝过白粥,坐在小板凳上揪裤腿上的线头。秦有生缝着衣裳,开窗看了看天,叹了口气。
赵轶记得父亲那天没有回家,第二天晚上他都洗干净躺在被窝里了,听见院子里噪杂一片,呜呜的,好似秦有生又哭了。而后,父亲一面拿巾子擦手一面走进来。赵轶叫一声父亲,伸出手想要被抱。
赵迹两手把他托起来,在空中晃了两圈,赵轶被逗得咯咯笑。“乖崽,吃过晚饭了没有?”
“吃了。父亲吃了没有?”
“现在去吃,乖崽能自己睡吗?”
赵轶点点头,但是时辰还早,他在被窝里乱动,不一会掖好的被子又变得四下漏风,又听有脚步声,他忙欣喜地坐起来,看见赵迹抱着一个光着脚丫的孩子进来,是表哥。钱闲穿着合身的褐色里衣,头发擦干了散在身后,脸洗的很是白净。
“轶崽,以后和哥哥一起睡,要乖哦。”赵迹笑说。
赵轶有点怕生不敢说话,钱闲也愣愣地看他。大人都在院子做事,不在屋里,两个小孩并排躺在床上。钱闲安静地在旁边躺着,赵轶旁若无人地自娱自乐,随意一瞧,就瞥见钱闲手腕上有个黑绳,他饶有兴趣地扯那根绳子,没想到钱闲侧身过来,抬手给他看,一颗黑珠子串在上面,“我父亲给我求来的,保平安的。”
赵轶听不懂,他只想拿来玩,伸手拽了两下。钱闲犹豫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攥着,赵轶又拽,钱闲还是不给,眼泪立刻顺着眼角滚下来。赵轶看他哭了,立马松了手。钱闲抬着胳膊挡在脸上,赵轶看见绳子在钱闲白白的手腕上磨出一道红痕,知道害怕了,“表哥别哭,我不要了。”
钱闲哭了很久,久到大人都到屋里来了。秦有生拿绢子给钱闲擦眼泪,心疼地安慰道,“闲儿,我的闲儿。”
赵轶坐在一边,呆呆看着。赵迹收拾收拾上床和他道,“轶崽,哥哥这一路太累了,以后就住在咱们这儿了。”
赵轶很是不安,道,“我抢他珠子他才哭的。”
两个大人闻言对视一眼,就连秦有生怀里的钱闲也睁开泪眼瞧他。赵迹手贴在他后背,道,“既知道错了,那就去给哥哥赔个不是。”
赵轶小心翼翼地看着钱闲,“对不起,哥哥。”
钱闲没有说话,只是止了哭,抽搭着,不一会儿就在母亲怀里睡着了。赵轶也躺了下来,赵迹撑在他身边,将他头发往后熨平,露出的额头被温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你和哥哥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往后,一定要敬爱他,知道吗?”
赵轶睡眼惺忪,却因为心生愧疚,将父亲地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只是困得厉害,没有力气回一个“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