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钱闲却知道,唐元是为了李素扬。谎报李素扬受了陆绮姐的照顾,以绝了他们这一家的心思。事实上,钱闲也的确中了他的圈套。若不是赵迹将这事挂心上,钱闲一定不会再去找李素扬了。
赵迹道,“大家出落的公子,心思也不会这样狭隘。我听说唐家主很是在乎唐镜这个弟弟,没理由叔侄儿关系不好才是。”
“有些人是不能用你那老好人的心思去推断的,别的人不知道,我在唐家待了多少年?那小公子,咱们镇子上,就只有他爹管的住,旁的人哪敢冒头?上回,青天老爷那边来人,不认得他,说了几句,把人气恼了,面上没什么,回去的路上派人去杀马、滚山石呢。”吴叔后头几句顾及孩子在,声音情不自禁压低了。
赵迹没说话。吴叔又道,“你敢想?他这小,才十一二,往后大了,还指定出什么乱子呢。当年有赘婿夺权,现下就有六亲不认的,他们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吴叔来时喝了酒了一般,什么话也往外冒。他敢说,赵迹都不敢听,“这也是在我这儿胡说两句,你是谁家的人,当好自己的差就行了,少看多做,以免祸从口出啊。”
吴叔一愣,遂即挤出一个缓和的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也就是你,换别的人我也不敢说这些。”
秦有生手里绢子适时招几招,柔笑道,“瞧瞧我这记性,吴叔来了这么久,只上了些茶水,还没问过吃了饭没有?”
“从林场出来就到了你们这儿,本想说一两句就回去,我和你们亲近,聊了这许多竟也一点儿也不饿。”
“啊呀,那我赶紧去热热,索性饭菜是现成的,就是怕你吃不惯。”
吴叔赶紧拦道,“别忙活,孩儿他妈该说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这就走了。”
赵迹送他出去,钱闲也跟了去。等人走远了,赵迹突然叫他,“闲儿,那天你是怎么讲的来着?是李素扬先说来雁回镇寻亲?他母亲故了,就不去了?”
钱闲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段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他有些记不清。但当时李素扬一心求死,是肯定没说过还要去寻亲的话,毕竟他没想过有以后。
“是他先说的,但后来我没问过。”
赵迹语气里存有希冀,“我们找了这么久,或许他去找他家亲戚了,也许人就不在林场也说不定。”
“他在。”钱闲看他。
赵迹问,“你怎么知道?”
至今为止,仅仅以李素扬、唐元之间的关系,如果李素扬没在林场也是能说的通的。但是钱闲就是知道。那天李素扬在赵家门外站了那么久,以他的性子,能不知道钱闲受寄人篱下的牵制?李素扬不是一个死板的人,钱闲相信,李素扬在这镇子上一定没有可以投靠的人了,除了他。
钱闲没说出口,只又说了一遍,“他在的,姨父。”
赵迹拍拍他的肩,回道,“我知道了。进屋吧,外面冷。”
是了,雁回镇这个冬天,格外冷。
钱闲过了生日,在姨父姨母的关怀下,在赵轶的陪伴中迎来他来这世间的第十个年头。
“祝闲儿永远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赵轶刺啦划燃火柴,还没碰到鞭炮底端的火线,便捂着耳朵欢喜又心惊胆战地往他们一团里凑。等了许久,赵轶才划了第二根火柴,一模一样的神情往回跑,钱闲接住他,“你慢点儿。”
秦有生乐呵呵往外瞅,“还没点燃啊,等父亲回来……”她话还没说完,一声嘭,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里传出火药硝烟味道。
“生辰快乐——”赵轶那没长和的嗓子又破音了。
新年将至,陆绮也快要生了。
赵迹神色露喜,“就新年那几天了,备了三个大夫,两个老稳婆,都是极有经验的。你知道,陆丫头跟我讲她做了个梦,梦见一片金光往她肚子里飞,这小晏儿怕是不简单。”
“真的?”
“千真万确,她没和唐镜讲,跟我一个人说的。”
“太好了。”秦有生小小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又合眼开始为他们祈祷求福起来,“菩萨保佑。”
年尾的人总是愉快的,欢天喜地地贺新年,就好像这几天出生的孩子,自带万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