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岐院共三年修建完缮,耗费了秦湘蔷不少心血。底下人都传,她要买几支队伍自立门户,分一杯蹴鞠赛上的羹。
若是将徐诚买了来,他们三个在秦风苑也有个照应了。
赵轶盘算着进了院子,钱闲挑了门帘正出来。他视线一低,见钱闲身上衣物齐全。“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送客人回去。”钱闲朝他这边走过来,“最近码头的事情杂,马龙在亲自盯,暂时安排不了你的活儿。我看明天有没有空,替你去一趟荷花渡口那边。”
“行。”
赵轶看着钱闲消失在院子门口的背影,挑了下眉。
推门进去,沈遇居然在屋里,正换衣裳,一边系腰带一边问他,“你分到阁子里了?”
“是啊。”赵轶语气十分嘚瑟。沈遇都做好了挨一下的准备,没想到人走近,规规矩矩地杵着,小声来了一句,“沈遇,你明天帮我个忙。”
沈遇偏了一下肩膀,示意他讲。
赵轶道,“明日去北岐院排练的时候,你帮我串一下,我那阁子里的人都没什么心眼子,随便说几句就能唬过去。”
沈遇随口问,“你要干嘛去?”
“去荷花渡口啊。”赵轶坐在床沿,手往后一撑,“我知道你不信玄乎的事儿,但是我信。我是这么想的,如果秦湘蔷找的人有用,上天也不会给我托梦了。不去一趟,我心里永远不安,我不想青青出事情,就是再吃一鞭也没什么的。”
沈遇默默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脸上有了点皮笑肉不笑的笑意,“抗打哈。”
“哈哈哈,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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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月城的天就属早上最为清冷,繁花枝头微漾,洒下片片盛着露水的花瓣。
赵轶轻巧地踏着花路走过那道拱桥。
桥下没水,一层层青石阶上,摆着一盆盆绿栽。季节不对,不然就能看见黄的粉的花儿。
走了百十步,就能看见楚墨苑门前的垂柳、墨联。
楚墨苑粉刷得过于诗意,墨瓦白墙到了头,拐过去,就临江了,是一条只过人不过车的土路。这边被人圈养了好些莲花,什么时候都有人来,暮冬还有人拿着纸过来画只剩下干瘪枝儿的荷池景。
赵轶把钱拍在柜面上,记账的小厮抬眼看他,“拿两个时辰,过了押金就没了。”
小厮半伏在桌子上,样子懒散。
赵轶笑道,“知道。”
早上没什么人,赵轶拿了船,朝着湖中心划过去。江面风更大,裸在外面的手很快冻僵了,赵轶缩着身子,在荷花从里乱窜,他的方向感很好,没过一会儿,就钻了出去。
他望着无边际的水面,停了一会儿,调转位置,往回划,折了一支荷花苞放到船上。
慢悠悠回到船头位置。
“往西,往西!”
他声音冻得打颤,手里划得飞快,心里砰砰。好在水流不急,小船很平稳,视野里冒出了些草木,紧接着就看见一片垂柳林,湖里拦了些土,硬是做出了一片林子,他从枝枝绕绕中划过去,岸上人家的看家犬发出吠声。
听得见鸡鸣了。
芦苇荡里开出了一条水路,全是有人拿刀砍断的,也许是剑,总之是新的,切面都很干净,没什么污渍。
应该是到了城郊,这么偏僻的地方近期还有人来过。赵轶放缓了速度,找到了那截木桩子。
果然不是他记忆里的细枯死的树。
也是,这么大的水波,是棵小树就承不了了。
赵轶一手拿着那荷花,就下了船。岸上的杂草也被人收拾了,是条干净利落的小道。
天蒙蒙亮,到处都蓄着黑。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赵轶壮着胆子继续往前。透过齐人高的芦苇,一面黄土院墙冒了出来。雨篷也是稻草压的,底下两扇破旧门敞开着拿石头抵着不让风将它们关上,看那石头根长在旧土里,好似门是从来不锁的。
赵轶往里探头,有堵照壁,挡的严严实实的,他走进去,脚尖撞到什么,他蹲下去,看见那儿贴根放着一块木板,也是拿石头抵着。
“诶,有字儿。”赵轶将木板扶正,嘴里很是自信道,“妙手回春。”
“是‘恕不迎客’,呆子。”
背后一道厚重的声音。
赵轶偏头一看,一个佝偻的老人背着花篓,站在门口正摘头上斗笠。
尚且看不清楚面容。
他一惊,起身大叫,“仙人!”
仙人声音略显痛苦,“哎哟,我这耳朵。”
荷花被随手插在门缝里。
赵轶毫不拘谨地上前帮忙卸掉背篓,往里一瞅,全是些混土的草药,“仙人一早就去采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