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生尽管施药。”胡青青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稍许偏高,收了音,手轻轻握拳,缓了缓,气声恳求道,“……要快。我知道的,没几天了。”
“别乱想,青青。”赵轶安慰她,胡青青却忍不住哭了起来。赵轶弯腰搂着她,疑惑地和田老先生对视一眼,田老先生神情无悯,微微冲他摇了摇头。
赵轶思绪一乱,此刻怀里的胡青青完全称得上是恸哭,他也不再劝,屏风里漏了些稀稀落落的哭声出来。外面的沈遇不禁看向那边的主仆,所幸吕怀英视线未移,还是在盯着地面发愣。
“心平能愈三千疾。”田老先生声音缓和道,“才豆蔻年纪,身体正蓬勃,若是用药养着,还都有转机。”
胡青青脸依旧埋在赵轶的怀里,赵轶手摩挲着她的肩头替她应声,“好。青青这样子不能常出门,先生若开了药,我隔几天就去拿。”
过了一会儿,赵轶才扶着胡青青出去。沈遇上前帮忙,扫了一眼后面那个白发老头。
吕怀英忙起身问,“如何?”
田老先生抬袖擦了擦眼角,颤巍巍道,“不会错,青丫头果然是我那异族友兄的孩儿,只是友兄已故,青丫头又是这么个境地,实在是……老朽有心无力。”
看病总是个不好的信兆,他们便琢磨出来个认亲的由头,专糊弄吕怀英。吕怀英不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愿深想,直顺着他们的话道,“可叹我年少,万般帮扶不上。听闻先生旧居郊外,不若现在这里住下,这院可直通街坊,由我授意,也不会有人来叨扰。老先生与青青解相思苦,又或是日后寻到另外出路,来此相会都是方便的。”
“这……”田老先生视线在几人间来回流转,没直接回应。
胡青青稍微推离开赵轶上前,久病本就让她有气无力,方才哭过一遭,嗓音更显的沙哑,“……若是再应下,青青欠哥儿的就太多了。”
“等你病好了,多给我弹两首曲子就好。”吕怀英一笑没放在心上,转而对田老先生道,“这两日委屈先生暂住这间屋子,主屋正待客,人是个素净的性子,过几日就走。到时候焚了香再请先生搬迁。”
田老先生也依礼,“不必再劳,老朽孑然一人,住哪里都合适。”
眼下局面也不是胡青青能左右的,她只得道,“多谢哥儿。”
吕怀英点点头,招来小厮,“外轿可还在?”
那小厮答,“在。”
吕怀英也不作他留,对青青道,“今日你大喜,本该是斟酒聚欢一番,只是你久病误了,等你好了,我一定补上这礼。叔父交与我照看,你放心。你早早回去休养就是,切勿心绪太过繁杂。”
“好。”胡青青抽搭几声。赵轶正要扶着她出去,吕怀英突然出声,“对了,上次来传信的是你们哪一位?”
胡青青看着吕怀英不解其意,她身后的沈遇晃眨了一下眼,赵轶则是看了一眼沈遇。这个反应,吕怀英看在眼里,问沈遇,“是你?”
“是小的。”赵轶纠正说完,沈遇才对吕怀英摇了摇头。
吕怀英打量赵轶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兀自点点头吩咐道,“以后也由你来传话,院里的人会认得你。”
“是。”赵轶应声,便跟着一起退出去。“怎么……”沈遇悄声说了一半就被赵轶抬手止住,“没事儿。他们家小厮也见过我,再说,青青的事我也想自己来。”
胡青青扶着额角,皱眉道,“我看也不必常来,药方也没有老是需要重调的。你们出苑也不方便,再挨上几鞭子也不值当。”
“回去说。放心,我有数。”赵轶边扶她上轿子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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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不多叨扰,一会儿给您拨一个小厮守在门外,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下去就好。”吕怀英安排得妥当,田老先生自然是全然接受。送走两拨人,他老人家想了想家里的草药没有晾在外面的,便安心进屋打算想想怎么跟那边传话。
不想,才装好信封,门口又来了叩门声。
他随手将信夹在软垫下,起身过去,门一开,外头站着一个面若神君的公子,身姿倒是没有傲居之气,田老先生一时没想起这是何人,堪堪让出道。
“田太医,好久不见了。”来人口吻随意温和,却是一语点出他的身份。
田老先生恍然喉结一滚,“你是,你是……”他也没想到,时隔八年,那时的三人竟然能在此刻以这种形式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