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无所谓了。”赵轶跪在胡青青的床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声音太小,沈遇都以为自己听岔了,可是赵轶转头过来对他说,“沈遇,你去找林浮予,好不好?什么要求都答应她,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求求你,你去帮我问,沈遇……”
沈遇看着他,眼泪就这么滚出来。
“我问了。”他呵一口气,止不住哭,声音也在颤,“林浮予什么也没说。我真的……问过了,青青吐血那日便问了。我什么也见不到。什么也不知道。”
窗外有姐儿起早,拨弄着反复几段零零碎碎的琴音,伴着两人的呜咽,一曲又一曲。
温暖的日光随时间流转,整间屋子都明亮起来。
“是我的错。”赵轶说。
沈遇盯着被褥上的一道翠穗子,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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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行韵再来的时候,胡青青也还是没有醒。不过看样子,人已经挺过来了,她把两人赶走,“这边有我看着,你们再待下去,谁能保你们呢?青青若是醒了,见到你们受罚心里也不会好受,放心,等她醒了,我编个话也能把你们叫来了。”
赵轶和沈遇退出屋子时,木千暖和映燕一前一正站在楼道,赵轶朝她们看了一眼也就走了。
这会儿早过了去乐府的日子,木千暖却没有动身。赵轶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只觉得青青始终跟她是不同的。
两人都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申佑看着册子给两人指了活,“也不知道去哪里躲懒了,不过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活也摊不到别人头上,今儿干不完就干到明天早上。”
“是。”
赵轶袖子不卷,抱着箱子就往库房走。沈遇跟在后边,两人都是一样的沉默。一趟又一趟,差不多的货物,人却比平时累多了。
一边歇着的几个小厮看他们俩这样子,几个眼神对了一下,便嘻哈地摇晃过来,“哟,闷声干大事呢你们?”
赵轶抬眼看着挡在前面的人,没说话,搬着东西想从对方侧身过去。那人嘴一挑,一伸腿绊得赵轶连人带箱子摔在地上。箱子边沿撞在他胸口上,手又因为撑地蹭破了皮。
“平日里给你脸了?装这副样子给谁……”那人看着赵轶自顾自地爬起来,正要奚落一番。却被赵轶一拳打歪了脸,被身侧的人接住,不至于摔在地上。
赵轶问,“你们是来找事的?”
“就是看你不爽怎么样?”
带着偏见的拳头劈里啪啦地落到赵轶身上,他打得发急了,一板凳砸在一个人的头上。
那人当场被掀翻,扬起了漫天尘土。多数人被这一下吓的收了力气,七手八脚把那人扶起来,一声痛吼才弥漫到这院子里,浓稠的血从那人头发丝里渗出来,向下染红了眉睫。
这一切都太快了,赵轶几乎是没有任何理智地在反击。沈遇冲出来,推开人,看见赵轶好端端站在那里,面色发冷,手里拽着一只矮凳。
“疯了……疯了!”
“快去叫人!”
人群暴乱,沈遇走到赵轶身前,拿着板凳的另一端,慌忙道,“我替你。”
赵轶没松手,也没正眼瞧他。
那群人走到小院门口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堵着去路,胡姜的声音远远传来,“左哥开花啦,谁打的?”
左纹捂着眼睛,恶狠狠冲道,“不干你们的事,快让开!”
胡姜看了眼人群后的赵轶两人,抿嘴笑了,“你们还想闹到上面去,嫌这一下太轻?怎么不去招惹沈遇,柿子挑着软的捏,看人家平日里跟你嘻嘻哈哈的,就真以为人家是低你一等。王虎都管不着的人,你要报到哪里去?”
左纹推开扶着他的人,踉跄冲过去揪住了胡姜的领子,一脸血污十分骇人地道,“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做梦也得看看实际,他要真是东家的儿子,轮得到你巴结?”
“前儿北岐院大赛,有客丢了笺票,你还不知道吧?”胡姜这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让左纹听不明白了。胡姜不慌不忙扯回了自己的衣领,“连本带利一万两,你以为你我,几个轮回够那天价?知道是谁的屋子么,里头那位的。”
左纹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赵轶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罚不着他。”胡姜哼道,“你说是传闻,可你看看他身边都是什么人,蒙放亲手教出来的沈遇,西楼红牌姐儿,谭师傅关门弟子,就连钱闲,也在你我上头。一窝子能人围着,你还想东家怎么办呢?去城墙贴个告示告诉你,他是她儿子?”
他继续道,“就是万两白银,也有替死鬼还账。你撑死这一头伤,还想翻起什么风浪?自己招的祸,受点苦也不算什么,丢了命就不划算了。你说是不是?”
左纹硬是被他说的没胆子了,呲牙咧嘴地吼了一句,“操!”带着人走了。
胡姜远远和赵轶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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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拨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总归看样子,胡姜是把左纹他们劝退了,沈遇正要说什么。赵轶先动了,他把那板凳规矩放在地上,“今天既然把话挑明了,以后你就不要代我受过了,你也不欠我的。以后……”
院子里乌糟糟的人一走,就只剩他们两个。赵轶蹲在地上,抬头看他,“以后你跟着我还是跟着她?”
沈遇皱着眉想一瞬,道,“我不知道。”才说完,紧接着胳膊被底下的人一扯,人跟着蹲了下去。
赵轶道,“帮我。”
沈遇看着他,赵轶又说了一遍,“帮我。眼下我哥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我能次次逃罚,你是最清楚的,这里头绝对有鬼,你得跟我一起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