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和收起了手绢,“昨日我离开之后,你走了么?”
花知雪还在愣怔,慢慢地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询问什么,一瞬间扫去了方才的晦涩,脸有点热,“没有。”
昨天宋曦和叮嘱过她的,可是她没有听。
宋曦和看着她,声音很淡,“你不听话。”
花知雪心脏重重地鼓动了一下,脸更热了,宋曦和这话暗含的语意太亲近了。
兴许是这几次已经察觉到了宋曦和的善意,花知雪甚至对着宋曦和扯了个略带安抚的笑容出来,那笑容很真切,但却不放松,“怀安公主无须担心,我没事的。”
说罢,她轻咬了一下舌尖,又一次有些后悔。
好像自作多情了些。
怀安公主是在关心自己吗?
应该不会吧?
小心地抬了抬眼,对上宋曦和那双依然冰冷如雪的眸子,花知雪垂下眸。
果然。
她是北淮帝的嫡长女,金枝玉叶,冷艳孤傲,端方贵重,自己只是一个身在异国过活得小心翼翼的质子,她有何理由来关心自己呢?
只不过恰巧路过,看到自己难堪的窘态,她一定善良,所以心生了一丝怜悯,像对待一只可怜的小猫小狗。
宋曦和这样的山巅白雪,不会为任何人折腰。
花知雪暗自垂下眼。
宋曦和看着她,眼前之人看起来如此娇弱温和,连被人看到一丝窘态都会耳尖薄红,面对对她无理的欺辱,她也全盘接受,对她的侍女的欺负倒是会出来保护,出奇的坚韧。
坚韧得让人忍不住……生恻隐之心。
当这个词跳出来的时候,宋曦和凝眉。
她说过,没有可怜她,也没有同情她。
那么恻隐之心,又有何区别呢?
花知雪的腿已经缓过些来了,她悄悄看了看宋曦和似乎是没有想再多言的模样了,可是她依旧握着她的胳膊,她乖巧问道:“怀安公主,我可以走吗?”
宋曦和垂眸,方才发现自己思虑太久,眼前的人水渍都洇湿了她的衣襟。自己禁锢着她,她也无法离开修整衣衫,不由得有些歉意。
现代刻进骨子中的教养不允许她无动于衷,宋曦和下意识道:“抱歉。”
宋曦和也不清楚是为的什么,是为了方才长久的出神,耽误了眼前人回去修整衣衫。
还是为了自己的下笔塑造。
因为自己的笔墨,才出现了这样一个娇弱的少女。本应矜贵张扬,可非但没有感受幸福,不曾得到快乐,反而日日夜夜如履薄冰、备受欺负。
花知雪不确定自己是否产生了一瞬间的幻觉。
宋曦和一介金枝玉叶,无需对任何人说抱歉,她五年来从没有见过宋曦和用正眼看过谁。
她冷若冰雪的模样让花知雪觉得方才也许只是自己幻听了。
她们明明没有过任何交集的,她为什么蹲下来看自己,为什么要为自己擦水渍,为什么要对自己说抱歉。
可是好像又不是幻觉。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可是她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她道歉。
宋曦和已经松开了她,还是半跪在那。
花知雪垂眸,很小声地,“怀安公主,不要抱歉。”
然后站起身来,吃力地福了一礼,在紫玉的搀扶下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了。
两人从没有离得那样近过,女孩温热的气息好似还缠绕在身边,独特的花香一瞬间抽离开了,面前空落落的。
宋曦和缓缓站起来,感受着双腿有点酸麻的感觉,就仅仅是半跪这么一会,就有些痛感了,那她呢?
宋曦和从来不与人肢体接触,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要伸手去擦,伸手去扶,女孩明明就想离开的。
可她那么想,就那么做了。
她从来不知道女孩的肌肤可以那么柔软细腻,像羊脂玉一样,也不知道女孩身上,可以散发着这样不同于任何名贵香水,难以调配的馥郁的馨香。
她看着那道一瘸一拐仓皇离去的背影,眸心微动,眼眸沉沉,若有所思。
良久,她道:“杜若,九公主跪了几日了?”
杜若一直站在身后,目睹了方才的全程,恭谨地回答,“该是有六日了吧。九公主的生母忌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九公主每年一到七月就跪在这,从第二年开始,今天已经初六了,过了初七当日,九公主就会放弃了,不会再跪了。”
她好似也知道皇帝不会应,但就像是有一丝一毫希望也不想放弃一样,也像是一种周而复始的执念一样。
半晌,宋曦和道:“去给九公主送些烫伤药、跌打损伤药。”
不知道为何,她很想帮这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