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少女微蹙黛眉,压抑着低声咳嗽,却无奈还是打扰到了马车外的人。
“不好了,小姐又开始咳血了!”
“快来人!秋月你快去端药过来!”
窗外,嘈杂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人影绰绰,慌乱往来。同行的奴仆女眷慌乱地燃着柴火,正给她温着药。
为首的侍女春雨眼圈泛红,咬唇强作镇定,轻柔地扶起少女,取出锦帕细细为少女擦掉嘴角的血丝。
少女呕完血,眼前晕晕乎乎的,又觉胸闷气短,只好无力倚卧在床沿。莹润的小脸当即苍白几分,似是几近透明的玉色,仿佛随时都要仙去。
她自幼身体孱弱,性情寡淡,出生不久便被大夫人送进寺庙修养,常伴青灯古佛。
她们一行是要南下逃难,带着她这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的呕血生病,一路上耽搁了好多天。
本来虽不能谈上幸福长大,起码也是顺遂无忧,可惜随独揽大权的摄政王倒台,朝堂之上逐渐分崩离析,多方势力暗潮汹涌;王朝倾颓,已是强弩之末。
正是乱世,人命如草芥。逃难途中,破碎的又岂止是山河?不过墨离并不在意太多,反正她也撑不到来年春天了,病死和被杀死于她来说区别并不大。
“春雨姐姐,药来了。”脆生生的声音焦急响起,一抹粉裙如小炮弹一般飞冲进来,稚嫩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春雨端过药碗,拿小勺舀了一勺,吹了吹这才送到少女苍白的唇边。
绫罗纱帐间,少女鸦青色的绸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纤长的羽睫轻颤,那张美得可令世间万物神魂颠倒的脸上平静无波,仿佛这一切都与之无关,无所谓来去,亦无所谓性命。
抬少女眸随意道:“秋月,你去把我箱奁里的那支白玉嵌珠海棠簪取过来。”
她抬起一只玉白的手,微微掀起竹帘,漫不经心往外看一眼。
两辆马车停在路边大树下,不远处是一片陡峭的山崖,几名身强力壮的守卫正坐在树下乘凉,几名奴仆放松地坐在垫子上扇着扇子休整。
忽地,几支凌冽的箭矢凌空飞穿而来,一些人躲闪不及瞬间应声倒地。
其余人群作鸟兽状四散奔逃,一群山匪慢慢从树丛边晃出,一脸凶光,淫邪暧昧地朝女眷脸上放肆打量。
“啧啧,不错的货色”,为首的山匪头子啐口唾沫,说着便要朝女人们抓去。
墨离正闭着眸子养神,却听得周围一声声凄厉的尖叫,正欲开口,春雨便从袖口取出一条牡丹丝帕匆匆蒙住墨离的头面。
“小姐别怕,扶着奴婢的手,跟我走这边。”
春雨半搀扶着墨离,小心翼翼从马车厢偷偷下来,借着马车交错的遮挡,在山匪和侍卫们纠缠的空档间,悄悄躲进不远处一处隐蔽的草丛。
半晌,寂寥无声。
墨离无力地倚着春雨,气若游丝,因为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此刻有些犯晕想吐。
却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手提一个粉裙少女,一把银色弯刀粗暴地架在少女白嫩的脖子上,挣扎间,那张圆脸却是和墨离对上了眼。
秋月袖中藏起的玉簪哐当一声掉落地上,断成两截。
墨离苍白的唇正欲开口,春雨急忙捂住“小姐,您先别出声,奴婢找机会去看看情况。”
一群大汉绑完众人,这才开始搜寻马车车厢里面,却只发现一些简单的衣物,并无想象中的金银财宝。
“老大,这行人马可真够穷的,老子摸光了也没捞出几个银子来”,那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从地上捡起那枚断裂的玉簪,谄媚地递给山匪头子。
山匪头子接过玉簪,洁白温润的簪体上,似乎有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飘渺清冷,如月下金桂,汀渚幽兰。
山匪头子摩挲着断口,若有所思环顾四周。
只见树影深深,鸟兽惊飞。
山匪头子扭头朝其他人问道:“人都在这里吗?”
一个鼻梁有道刀疤的男人冷笑:“哼,都搜过了!都是些丫鬟小厮,主子许是刚才乘机跑了。”
另一个胖些的山匪狞笑:“跑了?你几个快去追!要是让老大的银子跑了,我赵四第一个不放过你!”
为首的山匪头子斜一眼,抓起一个瘦弱的小厮狠狠抡一巴掌“说,你们主子有几个?”
小厮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却是死咬住牙,不肯透露一句。
山匪头子见这小子死活不说,便一脚把他踹飞到马车边。又随便抓起几个丫鬟问,却仍然是一样的宁死不从。
山匪头子怒极,拔出弯刀便要朝小厮腹部捅去。
瞬间血流如注,甚至喷洒在几个丫鬟惨白的脸上。
如此骇人的场面,几个小丫鬟显是被吓得不轻,缩成一团,却仍是不肯透露半分。
一旁沉默的刀疤男忽然来了兴趣:“呵,没想到你几个竟也算忠仆!可惜你们对主子忠心耿耿,你家主子却不仅只给你们这点银钱,还偷偷携金银细软跑了。不知你等如此忠心,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是值得不值得?”
没想到被踢在一角,跟个闷葫芦一样的小厮听刀疤男诋毁自家小姐,激动道:“才不是呢!我家小姐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得多!”
他沾满血污的脸上竟然涌现出一种狂热的痴迷,丝毫不见对死亡的恐惧。
他今日为小姐死了,小姐是不是能多念起他的名字?
刀疤男想起自己曾经背信弃义的主人,不仅偷了他的媳妇,还要取他的命,要不是跟了这帮兄弟,早就不知道曝尸在哪个荒野里了。
见这小子如此忠心耿耿,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自己,于是稍缓语气“只要你们说出你家小姐跑哪躲起来了,我就留你们一条命如何?”
另一旁的山匪张三阴沉沉扫视四周“看这些丫鬟的样子,都算得上小美人,想来她家小姐,必定是个大美人!爷几个等会儿好好玩玩。”
众山匪哄笑,相互暧昧地传递眼神,好似已经把美人这样那样一番了。
秋月年纪小,性子稍烈;一听张三对自己小姐出言不逊,立刻咬牙切齿,朝张三啐口唾沫“我呸,你这等丑陋不堪的猪头,竟敢肖想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