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把购物袋分一半到左手,任钦追上来的时候没地方下手,就没再牵着。
平日里的霓虹灯隐藏了嚣张的锋芒,内透固然清冷端庄,却也散发着写字楼里的怨气,周末都要加班的打工人会不会在扭脖子的时候瞧一瞧窗外的景色?
她们有多久没问问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座城市里?
拿着八千的工资,付着五千的房租,即使省吃俭用不买衣服,也只能扣扣搜搜剩下几百块的零钱。
她们大概会在某一次出差时,在对比了好多次机票价格后,选了那个,天没亮就出发,或者凌晨了才降落的班次,只为能少花一点公费,免得被上司唠唠叨叨数落个没完。
她们坐在好不容易抢到飞机上,可能也会问自己,为什么呢?为什么留在这个地铁都要人挤人,行人都是不抬头的城市里?
只有在这种寂静的时候,才能靠小小的飞机窗口上,缓一口气,看一看凌晨的城市上方,雾气密布下的繁荣,那是她们最初的梦想。
“饿了吗?”白辞想着一天没吃饭的人,“在外面吃,还是点外卖?”
她逛街前就问过,要不要先吃饭,任钦说怕她被认出来,给拒绝了。
“回去吃吧,有点累了,腰酸背痛的。”任钦叹一口气。
“行,那我给朗悦打电话。”
“嗯。”
正常时间点,错开晚高峰,还没到年轻人睡觉的时候,朗悦十多分钟就过来了,还带着生无可恋的陶萌萌。
“你怎么来了?”任钦看见下车来接东西的人。
陶萌萌萎靡不振地打个哈欠,弯腰做个“请”的手势,道:“她说她困,开车危险,让我陪她聊天,一路上又什么都没说,咱也不知道是什么歪理……”
任钦扫一眼驾驶位上的人,心领神会的感叹一句,啧,没准比自己还快一步。
瞧瞧自己助理,怨气冲天了都,妾有情妾无意啊。
她才没空管那么多呢,上车后递出一只手。
白辞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放上去,小力气地握一下。
两个隔开的座位,白辞郁闷刚刚为什么握上去,现在放不下来了,任钦还时不时捏一下,自己心里时起时落的,抽也抽不出来。
商务车在城市里穿梭,车内诡异的安静,任钦有要睡过去的迹象,白辞偷偷看了一眼,
酒店门口,沉默了一路的朗悦开口了:“咳,那个,有狗仔……”
两人松开手。
“知道了,东西我和任老师拿上去,你们直接回房吧。”
朗悦和陶萌萌先下车,一左一右护着两人前后走进去。
任钦注意到白辞不太好的脸色,低声问:“怎么了?”
白辞摇摇头,在任钦以为对方不会说的时候回答:“好多相机。”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感觉都矫情,公众人物,做她这一行的,就是每天生活在别人的观察下不是吗?以往都习惯的,怎么就不耐烦地说出口了呢?
对镜头敏感是个好事,可又不是个好事。
任钦怔然,心里密密麻麻的疼,攥紧拳头再一松开,无声中少了许多惹人厌的机械。
温暖的触感已经变得熟悉,白辞心下一惊,想要挣开任钦的手,酒店门口,怎么敢的?
任钦眼底盛满了灯光,炽热地看着白辞,手上的力气加重几分,温柔地问了一句:“感觉好点了吗?”
白辞哑口,仔细感受身边的环境,没有穿透人心的镜头,被放大的只有手里的温度。
是任钦带来的吗?带来的一层保护罩,将一切隔绝开,一个简单的牵手,竟让她觉得有些作用。
白辞没有明确回应,四个人低头快步进了酒店,助理回了工作人员所在的楼层,剩下两个人回主演楼层。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任钦现在门前,歪头问。
白辞刷开房门,回道:“我过去吧,先洗漱,大概半个小时。”
“好。”
白辞进门,把购物袋都堆在客厅沙发上,想起什么,又翻开包,拿出手机,给任钦发了条微信。
宽窄:我来订饭?
对方秒回。
钦此:好。
宽窄:忌口?
钦此:你知道的差不多了吧?和前几次一样就好~
白辞退出微信,打开某平台,选了一家附近的餐厅,按照任钦的口味勾选了几道,转身回到卧室。
酒店套房格局不复杂,但是面积大,一室一厅,卫生间装进了卧室里。客厅占了三分之二的地盘,主要是因为有个落地窗,夜晚的灯光一闪,坐在窗前的躺椅里,仿佛能看见对面写字楼里加班的人。
白辞站在花洒下面,又到了她每天梳理一天经过的时候,但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揪住一个开头,顺着捋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洗漱台前,白辞侧头吹头发,眼神不知道聚焦在哪,最后干脆累得不吹了,换好睡衣去敲任钦的门。
听见由远及近的拖沓声,白辞心跳突然就乱了,好像一个涟漪未平,又砸进一颗石子,波纹相撞,撞在了她心上。
人未到声先至,门打开还没见到人,就听见任钦的声音:“来啦?”
白辞被苹果味吹了一脸,又砸进了一颗石子,蹭蹭蹭,三四五六颗。
“嗯,”白辞顺着对方让出的空隙进去,“饭到了吗?”
任钦的房间和白辞的几乎一样,但很明显,她的活动范围在客厅,沙发前茶几上有剧本,有水杯,还有新鲜的花,应该是陶萌萌安排的。
任钦关上门,落锁,失落道:“还没呢,快要饿死了。”
“避谶,不要说。”
“啊?”任钦跟着对方坐进沙发。
只开了暖灯的房间满是温馨,茶几上有一盏小台灯,剧本还没有打开,上面《朝阳》两个字快被磨掉了,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白辞垂眼,手放在膝盖上:“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