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宁撄喝醉后居然不吵不闹,就只是安静的趴着,好似睡着了一样。
呼吸清浅,眉眼如画,眼尾的潮红如晕染开的胭脂,配着清贵如玉的脸,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气质本就清冷如仙,原先的禁欲感在醉酒后,反倒更舔几分欲色,似沁在春水桃花里的冷月般,十分醉人。
姜予安笑容僵住,这家伙醉酒后不仅一点都不显狼狈,还更好看了是怎么回事。
没看到想看的,姜予安顿时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思。
桌上杯盘狼藉,宴上几人除了姜予安多多少少都喝染上了几分醉意。
酒宴行进到尾声,外头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众人一一离席,姜予安也扶着宁撄回了院中。
外头夜色正浓,黑灯瞎火,纤月朦胧,墨色竹影疏疏摇曳。
月光下的石板路上,二人浅淡的影子重重叠叠。
原本一直安静靠在姜予安身上的宁撄突然开口说了声醉话。
语气含糊,十分直接的喊了声他的名字:“…姜予安,你…”
姜予安一时愣住了。
他忍不住暗戳戳的揣测着:师弟醉后居然直呼自己的名讳,他私下里不会经常偷偷说自己坏话吧?!
姜予安一下来了兴趣,连忙侧耳靠前,想再听的真切些。
“叫我名字干嘛?”
宁撄半椅在他怀中,头朝他脖子里歪去,呼吸清浅,这让他脖子敏感的泛起了些痒意。
等了半响,姜予安便听见宁撄又重复唤了声他的名字。
姜予安不厌其烦的应道:“在呢,干嘛?有事说事。”
之后又等了半响,又没了回应。
姜予安被折腾的没了脾气,等的耗尽了耐心,干脆直接放弃,准备继续扶着他回去。
可刚要动,宁撄突然又抬头眼神定定的望着他。眼底似沉沉黑雾,含着氤氲情欲,又带着几分柔软。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就这么瞪了半天。
姜予安被折磨的一时竟分不清,最开始的初衷到底是谁要捉弄谁。
“我说祖宗!你到底有完没完!”
宁撄只沉默的望着他,醉酒后心口淤积的情愫好似在随着脉搏浅浅流淌。
半响他突然来了句:“…你就是个木头。”语气像嚼碎了一样一字一句分外缠绵。
姜予安瞪圆了眼睛,脚步都停了下来。
感情酝酿半天就为了骂他一句。
好哇!这小子不会真偷偷说过他怀话吧?!
还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头?
他长得很像木头桩子吗?
我是木头桩子,你还羊粪蛋子呢!
——
第二天早上,经过一夜的寒风,院内的杂草挂满了寒霜。
今日是崔云真离开下山的日子。
他一早便醒了,因昨夜宿醉,流云宗的几位道长都还未起。
他不好再叨扰,便想着独自下山,悄悄离去。
晨霜露重,远山上雾气朦胧,山门口株虬的流苏花靡丽红艳,怒放满枝。
崔云真刚走出大门口,却呼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远处的少女朝他招手,素白裙衫似晴烟漫雪,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笑容干净清澈,明媚的将这澄澈秋晨都给比的黯然失色。
姜若雪快步跑到他身边,喘着气道:“我猜你就是一大早便要走的,今早不见你人影,便赶了过来,好歹是赶上了。”
说完姜若雪将手中的一小块符纸一股脑的塞到了他怀里:“这个你带着。”
崔云真拿起来一看,没想到是块小小的平安符。
红色的符纸被折成方块大小,安静的躺在手心,干燥温暖的好似将心脏也给捂暖了。
崔云真心下柔软,实没有想到她会特意来送。
他眉眼中含笑的温柔道:“谢谢姑娘!”
姜若雪摆了摆手。
平安符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意,像朋友间的祝福。
“路途遥远,希望这平安符能祝你一路平安,金榜题名。”姜若雪笑着朝他眨了眨眼,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还有不再撞邪。”
崔云真望着她唇角明媚的笑容,眼神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慌忙低头,将视线移到手里的符上。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许久才抬头慢慢应下。
二人头顶的流苏花簌簌扬扬,缤纷如雪。
远山的风吹乱了鬓角的发,有花瓣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崔云真忍不住抬手,将她发间沾染上的花瓣拿了下来。
他眉眼含笑,眼神却带着几分落寞:“姜姑娘,再见。”
“再见。”姜若雪道。
于修士而言,凡人的一生很短,崔云真内心十分清楚,两人之前距离。
他们二人只是因为一场意外,才闯进了彼此的世界,像山间肆意的鸟儿,与山林间为了奔赴前程,匆匆赶路的过客有了片刻的交集。
崔云真沿着青石台阶慢慢拾步而下。
雾气氤氲下少年独自走着,身影清浅似修竹。
他忍不住回头朝山门内驻足的少女望去最后一眼。
“姑娘回吧,外面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