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郎嫌弃地递过去一张帕子,硬邦邦地叫他擦擦,“早知有今日,当初何不与四娘子言明,她若知晓你的心意,兴许愿意为了你让步。”
陆子琤抢过帕子,胡乱在眼皮上一抹,“她没有心。”
陆大郎听得头皮发麻,原想安慰他两句,转念一想,不如趁此叫他歇了心思。
“我时时记着她喜吃什么,想着给她买,她不许纳妾,我也依她,可她呢,说不嫁就不嫁,还另嫁旁人。”
“她还叫我姐夫!”
“妻又如何,周从寄穷得连份她爱吃的小食都买不起,怎养得起她?”
陆大郎瞥他一眼,“四娘子既已嫁作人妇,自有她夫君照拂,何劳你费心?”顿了顿,又道,“周从寄未必如你以为的那般不济事。”
陆子琤不服气,“他有甚好?哪处比得过我?”
陆大郎气笑,“旁的不提,单说宁鹿书院,他若想去,不必托人说项,叫山长敲锣打鼓迎他上山也甘愿。”
陆子琤一噎,仍嘴硬道:“不过是个酸儒,有甚了不得?”
陆大郎不与他争辩,看眼他脸上的伤,嘱咐道:“弟妹尚不知抢亲之事,府里下人也已吩咐过,不敢多嘴,你切莫说漏了。”
陆子琤扭过头去,不欲提起游菀。
陆大郎沉默片刻,再开口,脸色带了几分尴尬,“你既不读书,霸着书房做什么?成日不回房,旁人亦会议论弟妹。”
“大哥几时变得这般体贴入微了,大嫂她可知?”陆子琤斜睨着他,“大哥怎不说当初心思全在书院,面都不露,遑论圆房?”
陆大郎险些气歪了鼻子,指着他,半晌没言语。
陆子琤不怕,想起来问:“大哥怎知我在此?”
陆大郎只没好气道:“不该你问的别问,陆家家风清白,绝不容你做出强夺人妻的丑事,玷辱门庭,你且好自为之,否则不必我动手,传到父亲、祖父耳中,看他们不打断你的腿。”
陆子琤垂着脑袋,许久方才落寞道:“家中既容不下我,我走便是。”
陆大郎又是一声冷笑。
这头含璎买了鸡爪,照着单子一对,落了盐酒。
她去酒坊买了一角黄酒,两只手便腾不出空了,正发愁买了盐如何拿回去,周从寄不知几时到了跟前。
含璎袖中还藏着那张当票,乍见了他,有些心虚,“夫、夫君怎来了?”
“买墨锭。”周从寄说着,弯腰接过她手中的油瓶、酒坛。
含璎仰头瞥他一眼,头回去周家,宝葵便说他出门买墨锭,才过去几个月,又要买了,用得倒快。
“夫君来得正好,我还愁拿不回去,要多跑一趟呢。”
周从寄没作声,又将她手里的纸包接了过去。
含璎落得一身轻,想起陆子琤,问:“夫君既知昨日那人是陆子琤,为何瞒我?”
见他答得踌躇,立时追问,“可是他欺负你了?”
周从寄否认道:“不曾,他以纱遮面,显是不欲为人认出。”
没欺负他便好。含璎小声道:“他被他大哥打了,许是怕叫人看见了丢脸。”
周从寄嗯了一声,问:“回去?”
含璎摇头,领他去了盐铺。
盐铺内冷清,倒是外头街上好些人。
含璎见个三十来岁的靛青布衣妇人笑吟吟地朝她招手,还道那妇人认错人了。
“小娘子买盐?”
含璎点头,留意到这妇人黑里俏,左眉尾生了颗米粒大的红痣。
妇人凑近了,低声道:“小娘子,我家中制有盐,只十文一斤。”
十文?含璎惊讶地张着眼,铺子里的盐一斤要近八十文,便是买十斤,得个好价,也要二十文一斤。
私盐竟这般便宜?含璎手头正紧,能省一个是一个,怎会不心动?
妇人观她脸色,忙又劝了几句。
含璎挣扎一番,看眼周从寄,终是咬牙拒了。
自家吃,买些无妨,做买卖的,便该小心些。
那妇人不敢纠缠,转头便寻摸新客去了。
含璎花两百文买了十斤盐,甚是肉疼,路过猪肉铺,瞄了眼肉案上的五花肉,眼馋不已,若是买私盐,省下一百文,能买好些肉呢。
“夫君怎不劝我买私盐?”
周从寄道:“四娘子的营生,自是四娘子做主。”
含璎仰脸看他,总觉他话里有话,“夫君瞧不起我这营生?”
周从寄垂眸,目光落在她粉白的小脸上,谦逊道:“不敢。”
含璎抱起手臂,哼了声,又看了眼那五花肉,方才但凡周从寄劝一句,她恐怕就忍不住了。
周从寄提着盐酒油瓶,另有大大小小的纸包若干,天晴,大太阳晒着,额上沁出了汗。
含璎心道这人个子高,瞧着也结实,怎知提这点东西便累了?因而有些嫌他中看不中用。
她倒不说出口,只朝他勾勾手指。
周从寄还道她有话与他说,弯腰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