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清晰看见“蒲睢”脸上的茫然。
她从柜子后面探出脑袋,脸上露出一个无瑕的笑容,手里举起一个红色的东西。
“差点忘了。这个你拿着!”
她的笑,压制住了身上的红色。
谷淮安的意识终于回归清醒。
“不,我......”
可她不由分说地塞进谷淮安的手里。
“不......”
谷淮安仍要拒绝。
可下一刻,他发现,
他手里是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纸娃娃。
娃娃不过半个手掌大,竖着朝天辫,胸前戴着大红花。
“这?”
他刚要问,手就被死死握住了。
“这婚礼规矩多,讲究也多。你我都知道,有些是陋习。但族老乡亲都盯着,做小辈的也不好拒绝他们。这个......”蒲睢盯着他,“能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说完,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璀璨的亮光,是熟悉的温柔。
“小马儿,有些事,不想做就不做。”
“别的姐姐管不着,但今天,姐姐给你说‘不’的权利。”
“姐......”谷淮安愣住了。
蒲睢捂住他的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这是规则吗?
可是规则会防水到这个地步吗?
她不是夜魅吗?
夜魅不是吃人的,怎么反倒救起人了?
谷淮安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她的后勃颈。
那道贯穿身体的缝合线不是他的幻觉。
是缝皮没错。
那......
忽然,他看到敞开的柜子。
不,
准确来说,是机关。
那个这辈子只有两人知道的密码。
一个念头如流星划过。
一切似乎都能解释的清楚了。
他扣住她的手腕。
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他几乎克制不住嘴里的哀鸣。
蒲睢却在缓慢地摇头,
他只好把喉咙里的名字压了回去。
他只能一直重复着:“太好了。”
一边任由泪水打湿面颊。
她叹了口气,扑上前拍着他的背。
明明比他矮一截,宁可踮起脚,也要抱住他。
怎么可能连细节都一模一样呢?
哪怕是夜魅,也不可能模仿得那么像的。
这个世界上,要是还有谁不图任何的帮助我。
也只有可能是姐姐了。
我怎么能那么蠢呢?
我居然才意识到......
谷淮安呜咽着跪下,双手环住她的腰,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蒲睢再次叹了口气,手指轻柔地在发间穿梭。
“没事的。”
说完,她半蹲下来,也没管他的反应,一把搂过谷淮安的脖子,把他塞进她怀里。
“你是弟弟,是姐姐的小马驹。”
“姐......”谷淮安的声音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谁是主谋?我替你报仇!”
“不!我要带你走,我要带你回家!”
蒲睢的表情格外无奈,她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悲恸和绝望。
可很快,
泪水被她逼回眼眶,她脸上仍是温柔的笑。
“没事的。”
谷淮安进一步回抱住蒲睢的脊柱。
却摸到粗糙的缝合线。
“疼吗?”
蒲睢脸上表情一下子失了控制。
她颤抖着,把头埋进谷淮安的肩窝。
过了许久,
她轻轻地说:“不疼的,不疼的,睢睢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
她又一次抬起头,
脸上是璀璨的笑。
谷淮安张了张嘴,却蓦地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是蒲睢。
她刚刚趁着抱他,点了他的穴位。
蒲睢站起来,费力地抗住他的肩膀,把僵直的他拖到床边。
随后,她掏出一张毯子,不顾谷淮安眼里的反对,盖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
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静静地坐在他的面前。
“等送嫁的人离开,你就从小门离开。你手里的小纸人是通行符,幻境拦不住你的。”
毯子下的谷淮安仍发出一阵阵呜咽声。
蒲睢却笑了。
她的手再一次落在他的头顶。
“姐姐的小马驹呀,要永远自由,永远跑在阳光里。”
“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时间到了。别误了时间。”
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谷淮安只看见几道影子挟持着蒲睢,缓慢踏出屋外。
不,
不!
他奋力挣扎,穴位变得滚烫,
气流从丹田逆行,冲击闭塞的经络。
瞬间的刺痛,让他几乎昏过去。
可。
差一点,
还差一点。
但......
谷淮安只能看着身边涌现浓稠的白雾,视线逐渐模糊,唯余下刺目的红。
“新娘上轿!!”
门外,锣鼓声伴着一声尖细的声音。
蒲睢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