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悬挂的红灯笼还笼罩在厚重的白雾下,屋顶几只渡鸦早早就飞向未明的天空。
屋内,
木头被烛火完全浸润,露出油乎滑溜的质地。
狭小的阁楼被一面高大的铜镜占据,昏暗的角落散落着各种木头面具。
杨伯套上蓑衣,在镜前站立,口中低喃。
忽的,
桌上的烛火开始摇曳,
杨伯的眼神一凛,抓起手中的瓷碗,来回摇动,一股刺鼻的味道在房间蔓延。
紧接着,他向四周游走,蘸取大蒜水泼洒。
含糊的乡音越来越重,几乎变成某种特定的吟诵。
直到。
“啪!”
碗被摔碎了。
谷淮安清晰地看见:地上,原本纯净的水此时已经变成黄色的脓液。
而杨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秒呀。”
杨伯自言自语道。
“这结果,嘶,大凶之兆。”
说着,
他像是突然发现谷淮安。
冷不丁地出声询问:“要不,这次你就先别跟着去了。”
谷淮安刚想点头,却看见杨伯身后狭长的像是蛆虫的影子。
话只好被他憋了回去。
“不了。您知道的,这次,没我的眼睛。不行。”
事情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扔下惊雷的杨伯丝毫没管谷淮安的反应,只大笑着,一溜烟逃到门外去了。
只留下一脸诧异的谷淮安。
【不是,这个人,真的有什么执念吗?】
他本是抱怨,
但很快的,他意识到了不对。
没有回声。
【贺佑年?】
回答他的仍然是一片死寂。
突然,
谷淮安捂住胸口,眉头紧锁,紧接着瘫倒在桌子前。
手掌下,心脏仍然是正常的跳动,可脸颊上的汗却逐渐浸湿衣领。他双手掐住喉咙,大口大口,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喘着气。
那一瞬间,他脸色苍白的几乎要凋零。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却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直到:
【怎么身体还在发热?是遇到什么状况了吗?】
那一刹那。
活气再次注入这双眼睛,停滞的睫毛发着颤,眸色翻滚浓郁地像是要落下来。
谷淮安抿了抿嘴,刚开口,又猛地闭上。
最后,也只在心里默念:
【没有,没听到你的声音,我担心你。】
贺佑年声音依旧是温柔的。
【没事的,我消耗过大,在休眠。】
【消耗过大?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贺佑年又笑了。
【没事的。只是在修整。你不用担心。】
他突然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神识的损伤会进入休眠,你可能等会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小心些。不要偏听偏信别人的话,对外界感觉要更敏锐些,遇到棘手的事情就躲远点。如果遇到危险,就喊我的名字。我能处理的,别逞强。】
【......好】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声音已经消失了。
而他,又再一次把手贴在胸口。
沉稳的心率让谷淮安脸上的红霞逐渐消散,可他依旧皱着眉,低垂着眉,呆愣愣地看向虚空。
突然。
他猛地惊醒,哆嗦着扶住周边的桌子,眼神再次被惶恐替代。
过了许久。
他再一次捂住胸口,垂着眼眸,却极为笃定地说:“只是队友。”
好在幻境没给那么多时间让他纠结。
杨伯提着一堆破旧的木头进了房间。
“明天有个法事。”
“你可能要去。”
说着,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脸上细小的纹路耷拉下来,显得人更加苍老。
也没等谷淮安说话,他自顾自地抬手,解释着说。
“原本是不要你去的,但是......”
“报信偶身上有‘祂’的东西,只能靠你去定位,但是......你身上也有锚点。”
说着,他把手扣在谷淮安的肩膀,压得谷淮安被迫抬起头。
“是机遇,也是挑战。你去,可能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但是,只有你才能找到‘祂’想要的东西。不......”
“你必须去。”
“要想活命,不能一直躲起来。你得找到,找到▆ ▆ ▆ ▆。”
杨伯的表情突然变得癫狂,脸上青红的血管开始跳跃,眼白的红血丝疯狂跳动。
突然,
几缕游丝刺破眼眶,悬浮在空中,像极了某种菌类的孢子。
“你......”
谷淮安下意识远离,却被杨伯猛地揪住衣领。
“你不能躲。要你的命,就要拼劲全力,九死一生。”
红色的菌丝越来越多,
顷刻间,
房间里满是红黑色的飞絮。
随着杨伯的靠近,细小的飞絮长出根茎和抓钩,开始朝着谷淮安的口鼻涌动。
谷淮安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可那些绒毛无视阻挡,穿过手指间的缝隙,
眼看着就要扎进谷淮安的面部。
说那时快。
眼前的视线开始抖动,熟悉的黑色线框再一次出现。
红色绒球像是见到了天敌,瞬间消散,只有些许菌丝悬浮在眼眶前。
头部的钝痛让精神开始涣散,实景和线框开始机械切换。
菌丝像是察觉什么,试探性地探出触须,红色的斑点再次膨胀。
谷淮安只能强忍着痛意,继续凝视。
菌丝再一次撤退。
但。
很快,一人一菌僵持住了。
谁都不能奈何对方,却又不甘心就此收场,像极了两条等对方咽气的蟒蛇,彼此都不怀好意地在心里泛起毒液。
直到,从嗓子眼抠出的咳嗽声,打破了僵局。
“咳咳。”
杨伯在此时如大梦初醒。
青筋消退,菌丝没入眼睛,浑浊的眼球再次有了生机,只是神情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我......失控了吗?”
谷淮安一把推开他,踉跄地半蹲在地上,捂住喉咙咳嗽。
久违的空气终于缓解他的缺氧。
他疯狂地,几近贪婪地喘息着,守财奴一样扫荡着身边的空气。
这动静把杨伯吓了一跳。
只听“扑腾”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