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一直以为,只要她闭口不言,只要她无所谓,那么十二岁经历的那些烂事就不算什么,可偏偏,她努力逃开,往上爬,却怎么也爬不出这个深渊,往下看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能将她吞掉,往上看是一张巨型的网,她攀在石壁上,不敢往上爬,也害怕掉下去。
宋祈该如何说服自己,那个本该叫舅舅的男人居然忍心一步一步将自己拖进泥潭,最后将满手的污秽涂抹在她身上,然后告诉她,不要妄想飞走逃离,于是宋祈不飞了,她任由风吹雨打,任由烂泥着身也不多说一句。
“你变了。”宋祈突然想哭,她哽咽着,眼眶红过一轮又一轮,硬是被她憋了回去,“你一点也不单纯。”
茹愿舔了舔嘴唇,实在干的厉害,菜也有些辣,明明没喝酒,她却觉
得头胀开了疼,“我没说过我单纯。请你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
“季杰让你来问的?”她将拖鞋脱下塞到屁股底下坐着,又从茶几底下掏出一包烟来。
茹愿没否认,“他和我,都不想你再错下去了。”茹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塞到衣服底下,是故意让我看到的吗?”
宋祈盯着那部手机,那是她拿来和孙明德联系的手机,她没带走,情急之下塞到了内衣底下。宋祈很纠结,她希望孙建明罪有应得,千刀万剐,可是她又摆脱不了孙建明,哪怕心中抗拒,却又对他言听计从。
孙建明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偏偏是宋祈唯一的亲人了。
“你为什么不交给季杰。”
“你应该自己交给他。”茹愿将手机推到宋祈面前,“下一次让警察去找他,而不是你。”
有泪滑过脸颊,茹愿看见那颗纠结许久的泪珠终于落下随后砸在了她的心里,紧接着是一颗又一颗斗大的泪珠,她两肩极为单薄,抖动的时候像扑火的飞蛾,格外用力。
……
那是八月的酷暑,蝉鸣闹人,宋祈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床单上有血,她慌张端来水盆想要刷干净的时候,孙建明刚好从工地上回来,带着黄色安全帽,一把就拍上了宋祈的腰,女孩轻盈又美好的身体像热风里盛开的荷花,极为诱人,那部二手的触屏手机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花开,直到过季衰败枯萎。
宋祈恳求,恳求孙建明放过她,恳求他删掉那些录像,她跪在地上,一声一声的喊舅舅,她说,求求你,她又说,只要不发出去,干什么都行,于是她开始穿梭一个一个包间,从这个男人的大腿坐到那个男人的大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宋祈觉得荷花彻底枯萎了,即便到了第二年夏,也不会再开了。
茹愿抓住她的肩膀,看着飞蛾被烛火吞噬,听见她说,“我只想保护十二岁的自己。”
她声音很轻,茹愿把她搂进怀里,想起那个雪天,她孤零零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受伤的刺猬,“你已经保护她很久了。”
哭声更大了,像是要把这二十多年委屈不堪的眼泪都流干,茹愿看见墙角的碎玻璃,却突然晃了一下她的眼睛,也掉下眼泪。
——
头疼的好像要炸开,太阳穴涨的十分难受,宋祈只觉得烧心,眼皮有千万斤重,她翻了一个身抬手摸索着什么,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宋祈吓得惊呼出声,“他妈什么东西?!”
茹愿递给她一杯水,“是我。”
宋祈接过水一饮而尽,“你怎么在这儿?”她还是有些睁不开眼,只知道这是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