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将天空撕开了一条裂缝,雨幕连天。
“是他,快追!别让他逃了!”
每一口气都喘得生疼。
颜言的手脚都缩小了,摔在地上,完全没了力气。前方无路,后有追兵,绝望如乌云淹没了他。
又一道惊雷,他猛地一动。睁开眼时身边站着唐宁:“唐先生,人醒了。”
“醒了?快来些食物和水,小兄弟别怕,这里是圣豪,沈先生是我朋友,”彼时唐迟尚年轻,剥了一个橙子,亲自递了过来,“吃吧,这里很安全,你人没事就好。”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橙子,谨慎地吃了起来。
见他态度松动,唐迟和颜悦色地问道:“你独自一人,为何要逃离沈园呢?”
他埋头吃橙子,默不作声。唐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你是在找人?”
他微顿,心里闪过沈昀的名字,继而摇头不语。
“不着急,你先好好吃顿饭,睡上一觉。”唐迟挥手,人都撤了出去,手扶到他的肩上,“小兄弟,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胆量,我唐某敬佩,你好好考虑,以后要不要来我这里。”
第二天清晨,唐迟继续殷勤地递来橄榄枝:“你跟了我,我可以伪造你的死讯,这样你想找谁也可以慢慢找下去。”
他当时太小,虽然本能地觉得唐迟不可信,但还是架不住诱惑——他太想找到沈昀了。逃出无垢园已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就算大概知道沈昀在哪里,他也去不了,不如留在唐家,静待时机。
点头的瞬间,沈桓从门后走出,令他毛骨悚然。
沈桓在听到他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中止了沈家两年一度的骨干大会,连夜赶到了G城,一直守到他醒来,才出去洗了一把脸。
“阿言,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沈桓的脸色冷酷得瘆人,“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生命的答案藏于内心最难以直视的角落,少有人能承受这答案的分量。唯有考验,方显赤诚。
十三岁那年,沈桓再一次教会了他什么叫刻骨铭心:“不想活是吗?不如我成全你。”
颜言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下一秒,水铺天盖地漫了过来。沉重的思念,迷失的恐惧,未知的命运,一齐将他吞没。
“说!你为什么逃走?”喝问在耳畔炸响,“你到底要找什么人?”
他无法呼吸、不停地摇头,躲不开倒灌入口鼻的水,因为不停地呛咳,五官和胸膛疼得沸腾。
在意识昏沉的尽头,他却清晰地看见了沈昀,一个未曾谋面却刻入灵魂的少年沈昀。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活着忍受一切痛苦的意义。
“想说了吗?”刀背挑起颜言的下巴,露出一张苍白失血的脸,“楚游在哪?你为什么要救他?”
手中的刃被精心拭过,闪着寒光。
颜言的意识仿佛浸泡在寒水中,四肢被折磨得冰冷麻木。但痛苦有什么关系?沈桓需要一个处置沈昀的借口,他给不了。
颜言双眼迷离散尽,依旧坚定,不答。
“很好。”傅沉香点头。
“首领,他太虚弱,”一个小弟看着傅沉香的脸色,小心劝道,“再来怕他受不住,不如缓缓。”
“都出去。”傅沉香的目光比刀刃还要清寒。
“是。”
悉悉碎碎的声音消失在铁门尽头。那一瞬间,他终于失控,猛地拽起颜言的头:“你如今可以抗下这些折磨,当年为什么不救楚鸢一命?”
颜言后知后觉,睁大了双眼:“你怎么······”
不等回答,傅沉香直接给了他一拳。
那些不敢触摸的回忆、那些不曾言说的爱意,折磨得他发疯,傅沉香双眼通红:“她把你当亲弟弟,但你亲手杀了她!”
“楚鸢······我没有其他办法,”颜言咬牙,嘴角溢着血“曲玉来带着人要······害她,我不能看着。我们被关在书房,只有一颗子弹,她明白了,所以她一心求死。她说,”眼泪在双眼中蒸腾,“死在我手上,总比在他们手里强。”
当楚鸢说出这话时,她会是怎样地绝望?傅沉香情难自禁,退了半步。
他高估自己了,楚鸢这道劫,他以为自己可以无限延迟她到来的过程,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么多年不去调查真相,哪里是放下,分明是不敢。
“我守了她那么久,都没有出事,”他垂着眸挣扎,“如果她不靠近你,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不,楚鸢从来也没有错,”颜言抬起头,“真正杀她的人也不是我和你,是·······”
“住口!”傅沉香劈手扯下墙上的鞭子。
“是沈桓害死了她!”
傅沉香惊慌失措地看了颜言一眼,终于雷霆万钧地砸了下去:“你住口!”
颜言露出一个带着血痕的冷笑,说出了他的心声:“先生是不会错的。挫骨扬灰,也不会错。”
傅沉香看他的眼神更加错愕:“你······”
在意识消散前,颜言骂道:“懦夫,你哪里配得上她?”
傅沉香颓然后退,以手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