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听到身边的赫敏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背诵她提前学会的咒语。那一本正经的担忧脸令人莞尔。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德拉科“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对她说,“只不过要戴一顶帽子而已。”
“帽子?”赫敏转过头看他。
“一顶有思想、会说话的破帽子。人们叫它分院帽。”德拉科熟门熟路地说。
赫敏半信半疑。
他说的会是真的吗?她心想,不会是骗人的吧?
一顶普普通通的帽子,是如何能够有思想的?还能给人分院?赫敏怀疑地想。
容不得她质疑太久。当学生们在麦格教授的引导下走过一道双扇门,进入富丽堂皇的礼堂后,现实很快证明这个男孩所言非虚。
赫敏很快就发现了那顶打着补丁、磨得很旧的尖顶巫师帽,它看起来脏兮兮的,被摆在礼堂前面的一张四脚凳上。猝不及防地,它在他们面前裂开了一道宽宽的缝,对学生们唱了一首歌。唱罢,它甚至还向掌声雷动四张餐桌一一鞠躬行礼。
“苏珊·博恩斯!”麦格教授拿着一卷羊皮纸开始念名字了。
“你是对的。”赫敏对那个淡定得出奇的男孩说,“可是,它真的能把我分到正确的学院吗?”
“赫奇帕奇!”帽子喊道。右边一桌的人正鼓掌欢呼。
“它可不简单,四位学院创始人把思想灌注其中,就是为了为自己学院挑选合适的学生。”德拉科微微歪头,对身旁的女孩说,“它会根据学生的才能和品质进行分院。”
“西莫·斐尼甘!”这会儿,一个浅茶色头发的男孩在凳子上几乎坐了整整一分钟,帽子一直没有说话。
“为什么他要花这么久?”她问他,语气里有些担忧。
“格兰芬多!”这时候,帽子做出了决定。
德拉科刚想回答,就听见麦格教授在上面喊:“赫敏·格兰杰!”
“去吧。”他急促地对她说,“戴上它的时候,不妨在脑袋里想想你喜欢的学院名。它会尊重你的。”
赫敏几乎是跑着奔到凳子跟前,急急忙忙把帽子扣到头上。
“格兰芬多!”帽子喊道。德拉科默默地看着她奔向了左边的餐桌,获得了热情的掌声和欢迎。
他只微微出了一会儿神,就听到麦格教授在叫他的名字。一如前世,那顶打着补丁的破旧的脏帽子,几乎还没碰到德拉科的脑袋就喊出了“斯莱特林”。
没什么异样。
这让德拉科嘴角撇出一丝如愿以偿的、对自己非常满意的微笑,他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帽子虽邋遢,但有些能耐,似乎能读懂人类的思想。他虽然已经对自己用了大脑封闭术,却不一定对它管用。他认为,自己脑袋里的这些记忆,还是保持秘密状态的好。
德拉科驾轻就熟地走向斯莱特林的桌子——他前世已经走了不知多少次这条路了——没有忽视掉一旁排队等候分院的红发小鬼头的声音,他正在对波特进行韦斯莱式的洗脑工作:“……那些坏的巫师,都是来自斯莱特林的。”
韦斯莱这个蠢货,他这次可没招惹他,怎么还是一副充满偏见的样子?
现在看看,是谁在歧视谁?
他没听到波特对韦斯莱说什么话。他只知道,当麦格教授念到“哈利·波特”的时候,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波特当然去了格兰芬多,他坐在赫敏对面。
至于赫敏,她似乎在转过头来看他。自从那顶帽子喊出了“斯莱特林”,她就用一种略微惊讶的表情看他,有点意想不到的样子。
她在惊讶什么?难不成,她以为他会去格兰芬多?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这会儿,赫敏已经背对着他了。她正跟一个红头发的格兰芬多高年级男生聊得热火朝天。
哈利·波特所坐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对面桌子的德拉科。他腼腆地冲德拉科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还行。波特还没被韦斯莱蛊惑到对所有斯莱特林都怒目而视的地步。德拉科淡淡地想。
很快,波特就融入了身边的格兰芬多们。一年级新生们对着餐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颐,兴奋地与同学院的高年级学生进行交流,试图尽快熟悉自己的学院。
斯莱特林们结识彼此的方式则稍微矜持冷漠一点。他们是不可能很快就陷入一场热烈的讨论的——惯常的方式是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自报家门,然后握手。
在斯莱特林生活,就像是一场严酷的生存竞赛。斯莱特林们惯常从彼此的姓氏和握手的力度中掂量对方的斤两,未来还将通过魔法实力的比较上论资排辈,估算着彼此的利用价值,同前世没什么两样。
德拉科寒暄了一圈,把前世那些斯莱特林同学又认识了一遍。然而,一旦没人再看他,德拉科不见眼底的笑容立刻就褪去了。他逐渐把心思放在另一件事情上,因为他身边正坐着斯莱特林的常驻幽灵——血人巴罗。
在霍格沃茨的大多数同学眼里,血人巴罗是个很可怕的幽灵,他有着空洞的眼睛和消瘦的脸,长袍上还有银色的斑斑血迹。但对德拉科来说,这是个绝佳的交流机会。
“巴罗大人,您好。”德拉科谨慎地挑选着用词。血人巴罗瞪着呆滞的眼睛,并没有理睬他。
斜对面的五年级生马库斯·弗林特被德拉科试探的样子给逗乐了,他耸了耸肩,决定提醒一下这个摸不清状况的马尔福家的小少爷:“放弃吧,他总是这样,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清醒;就算是清醒的时候,我也没看见它搭理过学生。”
“巴罗大人,斯莱特林的学院杯得了几连冠?”德拉科冲弗林特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弃与血人巴罗搭话。
出乎斯莱特林们意料的是,巴罗朝德拉科转过了自己形容枯槁的脸,空洞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嘶哑着说:“六连冠。”
弗林特对德拉科扬起眉毛。
斯莱特林一向尊崇强者。这种强不是基于年龄,而是基于各种能力。
马尔福这个一年级生,竟然一上来就让血人巴罗开口说话,这表现不同寻常,让弗林特印象深刻。
对德拉科来说,能提前得到弗林特的关注算是意外之喜。弗林特向来傲慢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获取一个斯莱特林魁地奇院队队长的尊重,并不是用钱收买、或者捐几把飞天扫帚那么简单的。
德拉科见好就收,没有继续与巴罗搭讪。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一块餐桌上新上的热气腾腾的牛排。
对于巴罗,德拉科打算徐徐图之。
血人巴罗可不是那么容易一再开口的幽灵,这一句也足够大家震撼了。
攻略巴罗是个长期的过程,重生而来,德拉科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只有逐渐取得巴罗的信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想要的是有关拉文克劳冠冕的情报。
重生一月以来,德拉科在脑子里琢磨了很久,从千丝万缕的信息和记忆中做出了一点假设——有求必应屋里波特抓住的那个冠冕,是不是拉文克劳那顶消失多年的冠冕?
如果这假设成立,这神秘的冠冕就成了黑魔王和波特同时都在意的东西。
这冠冕的重要性令他难以忽视。
德拉科知道它在哪里,但并不着急去拿到它。
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一个马尔福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冒冒失失,让自己陷入到不必要的危险中。这同样也是斯莱特林人所信奉的原则。
这冠冕很古怪,说不定会有强大且危险的黑魔法附着在上面,绝不可以贸然接触。而且,它安安分分地在有求必应屋待到他七年级,德拉科倒是不担心它长腿乱跑去哪里。
想要搞清楚自己的假设是否正确,这冠冕又有何种用途,他得找到合适的人,撬开合适的嘴巴,去获取更多的信息。
拉文克劳的冠冕失传已久。他冥思苦想了很久,决定从幽灵们身上入手——这就不得不提到血人巴罗和格雷女士了。
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够对拉文克劳长久以来失踪的冠冕有一星半点的了解的话,没有谁比罗伊娜·拉文克劳的女儿海莲娜更有发言权了。
从时间上推算,这冠冕失踪的时候,海莲娜说不定还活着。
德拉科知道,格雷女士的本名,就是海莲娜·拉文克劳,只是她不喜欢被这样称呼而已。
直接去问格雷女士有关冠冕的情况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格雷女士非常害羞,见人就躲,如果他不能给出足以打动她的东西,他是完全没机会与她进行交流的。
只能走迂回路线,先打开与格雷女士有猫腻的巴罗的心防,德拉科想。巴罗虽话少,但不躲人,还是有希望交流成功的。
巴罗与格雷女士之间的猫腻,是德拉科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得知的。
巴罗最爱在天文塔上哼哼唧唧。记忆中,邓布利多被谋杀的那个可怖的夜晚,德拉科曾经与巴罗在天文塔上擦肩而过。
那时候,巴罗形容枯槁,痛苦地念叨着一个名字:“海莲娜……”
霍格沃茨最高的三座塔楼是拉文克劳塔、天文塔和格兰芬多塔。这三座塔的共同特征是——视野开阔。
如果一个霍格沃茨的学生在天文塔上待过的话,他们大概能发现,此地目之所及的建筑物就是拉文克劳塔。
拉文克劳塔,恰巧是幽灵格雷女士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在霍格沃茨的这些年,少有人提及血人巴罗与格雷女士的死因为何,又是缘何变成如今霍格沃茨的幽灵。
然而德拉科知道,只有那些执念未放的巫师才会变成霍格沃茨的幽灵。几个世纪以来,选择以幽灵形态存在世间的巫师屈指可数,就是因为这样获得不了真正的幸福,反而会陷入巨大的痛苦。
与其说这是一种活着,不如说是一种禁锢。跟随着吃饱喝足的学生们回到楼下的斯莱特林休息室时,德拉科还在脑子里继续盘算着——他们一定有故事。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位颇有猫腻的幽灵一个比一个羞涩,谁都不爱开口说话,这使得霍格沃茨的学生们对他们的故事一知半解,从未有人去详细、全面、具体地了解过他们。
但德拉科可以做出一些猜想,长久以来,血人巴罗在天文塔上充满痛苦地看着格雷女士——即海莲娜·拉文克劳,这若不是刻骨的恨,就是深切的爱。
或者说,二者兼有?
巴罗身上的血迹,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黑湖底寂静一片,那只有名的巨乌贼摇摇晃晃地陷入了沉睡。
斯莱特林寝室中的四柱床上,在轻柔的波浪拍打窗户的细声里,德拉科看着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银色灯笼,对血人巴罗、海莲娜·拉文克劳和拉文克劳冠冕之间的关系,睡意朦胧地进行着各种猜测,直至完全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