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地下的特殊房间

马尔福宅邸里，一共有两道楼梯可以通往地下室。

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的亚瑟·韦斯莱自认为对这两条楼梯尽头的一切了如指掌——在针对马尔福庄园的搜查活动中，他已经检查得很细致了。

他自认，已经完全清楚这两道楼梯尽头通往什么房间：

一间是纳西莎·马尔福为她疼爱的儿子所新开辟的魔药制作室，里面瓶瓶罐罐不少，珍稀魔药药材更是随处可见。

挥金如土的马尔福家，还真是为培养自家继承人不遗余力。打量着那一排“多此一举”的纯金坩锅，亚瑟不由自主地想。

另一道楼梯则通向暗无天日的地牢，那些浮现在铁门和柱子上的斑驳痕迹，无疑向亚瑟揭示着它曾肮脏不堪的过去，虽然现在里面空无一物。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亚瑟在这片宽阔的区域走了一圈，带起了一片灰尘。他打了个喷嚏，怀疑地说，“看起来有些年岁了。”

“这地方算是历史遗留产物，我们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我承认它并不美观，可这应当也不是被判定为违禁房间的标准吧？”卢修斯站在门口，不肯往前再走一步——他试图离房间中心那些飞扬着的灰尘远一点——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位马尔福家家主正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蛇头手杖，身姿挺拔地站在突然来家里检查的魔法部官员面前，气场全开、毫不露怯。

亚瑟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环顾四周，遗憾地承认，这里除了灰尘以外，什么也没有。扫了一眼卢修斯刺目的、似笑非笑的嘴角，亚瑟的语气里有些讪讪的，对他扶着腰、不停打喷嚏的同事珀金斯说：“确实没什么问题。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走。”

“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卢修斯神态傲慢，领着他们走上楼梯，滑溜溜地说，“马尔福家一向是支持魔法部工作的。我不能理解，贵司为什么要检查像我们这样安分守己的纯血巫师家庭。如果贵司再不打招呼就擅闯马尔福家，恐怕我会认定你们是非法入侵，要向亲爱的康奈利投诉了。”

“突击检查的意义就在于出其不意。我们不能让被检查者提前知道消息，部里也早就批准了我们的突击检查方式。我不认为我们需要在检查前，还得提前告知谁。”亚瑟直截了当地说，“至于为什么要检查马尔福家，我们确实收到了一些匿名的举报，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双淡漠的灰色眼睛闪过一丝愤怒——卢修斯对于这类不请自来的访客感到非常不悦。普通巫师绝没有这个运气，能随意出入门槛甚高的马尔福庄园。

亚瑟·韦斯莱，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红毛脑袋上，顶着魔法部的那点头衔，何至于能趾高气扬地敲开马尔福家的大门？

难不成他以为，马尔福家会怕他？

瞧他那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卢修斯心中暗怒。

被当成嫌疑犯对待，被登堂入室、窥探隐私，无论是何种理由，对一个马尔福来说，都是极大的冒犯。

“如果你总把一些敌人的污蔑当成真话，这类毫无结果、缺乏效率的抄查工作将永无尽头。他们……付你加班费吗？”卢修斯的目光从亚瑟的身上缓慢滑过，把他的衣着挑剔地看了个遍，“看来并没有。梅林的胡子啊，要是连个好报酬都捞不到，做个‘巫师中的败类’又有什么好处呢？”

亚瑟的脸顿时涨红了。

“我们对于什么是巫师中的败类看法截然不同，马尔福。”他咬着牙说。

“背叛纯血、保护麻瓜，什么也捞不到。快开学了，家里那么多孩子，还要买二手魔杖和二手书，他们感谢自己的父亲吗？”卢修斯露出了一个标准的、令人无可指摘的笑容，把恶意暗藏于言语间。

卢修斯·马尔福一向避免将个人的不满情绪直白地展露于人前，也惯会与政见不合的人说些还算漂亮的场面话；但假如有人掂不清自己的斤两，胆敢挑衅一个马尔福的尊严，意图抹黑马尔福家的名声、侵犯马尔福家的安危，或者染指马尔福家的利益，他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卢修斯自认是回敬挑衅的高手。略歪了歪自己的头，他用眼神在二人间服饰上的跳跃，来微妙地表达自己的轻蔑。

就连囿于腰痛、无心工作的珀金斯都看出来了。卢修斯·马尔福那身价值不菲的天鹅绒黑色巫师袍，在他那头铂金色的长发映衬下，显得贵气逼人；这把亚瑟那身旧素面巫师长袍衬得更加黯然失色。

他撑着腰，试图拉自己的同僚离开：“算了，亚瑟，咱们走吧。”

“放小心点。假如我们继续收到举报，我们还会再来的。这既然是我的工作，我就必须要完成它，不管你乐不乐意。”亚瑟跟随珀金斯走出马尔福家的大门，回转身，挺直腰杆，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竭力在同事面前隐藏此刻被奚落而产生的窘态，“至于我的孩子们，我相信他们能判断出父母的优劣，就不劳你操心了。”

“哼，优劣……”卢修斯嘲讽一笑，打量着门外亚瑟·韦斯莱自以为是的样子。虽然愤怒，他依旧保持着某种风度，没有对这位无可救药的魔法部官员说出任何一个脏字。

“好走不送。”他冷冰冰地说，当着韦斯莱和珀金斯的面，重重地关上了马尔福庄园的大门。

“亚瑟·韦斯莱这个掉价的纯血叛徒，枉为纯血二十八族之一！”卢修斯鼻孔扇动着，对正从楼梯往下走的纳西莎说，“一家子都活在地洞里，竟胆敢在一个马尔福面前谈优劣？他也配？”

“别搭理他，不值得为那种人生气。”纳西莎说，“那种被纯血家族社交圈所摒弃的巫师，我们最好沾都别沾，免得惹上一身腥。与之结交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更没必要浪费时间与之交恶，反而显得自降身价。”

“我知道！我没想搭理他的，我一贯对这种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卢修斯压抑着怒气说，“你也知道，我近来忙得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去跟康奈利·福吉吃顿饭，勾连出点赚钱的新路子来！”

“我听见他说什么了。他大概没跟福吉这个上司通气，这突击检查算是自作主张。”纳西莎说，额头间蹙出一点皱纹来，“福吉怎么会提拔这样的魔法部官员？没有一点政治嗅觉和个人觉悟。在魔法部工作，怎么一点都不机灵，不知道揣测上意？”

“没错。我很久都没跟这样损人不利己的魔法部官员打过交道了！分明没好处可拿，还要肆意去得罪人！”卢修斯不耐烦地说，“为着一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败坏了他的人缘……那种保护麻瓜利益的事情，应付应付得了，难道魔法部的人真会在乎吗？就算做再多事，也没人会感谢他！你指望麻瓜们会感谢他吗？麻瓜们根本不知道巫师的存在。巫师们也不会感谢他，因为这带来了更多的不便。就连魔法部也不会感谢他，他们甚至不会因此多付给他一枚金加隆！”

“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我听说，魔法部之所以支持成立那种部门，原本是为了保护粗心大意的巫师们，以免他们被麻瓜们发现、引起混乱；他倒好，自诩为‘麻瓜们的保护伞’，只顾着保护麻瓜们安不安全，不考虑巫师们的权益，完全本末倒置。”纳西莎若有所思地说，随手替她丈夫掸了掸肩头的一点浮灰，“不过，我猜，他是被马尔福家的敌人当枪使了。可笑他兴致勃勃，还叫嚣着说是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没错。哪怕韦斯莱多向他的上司福吉问一句，今天都不用走这一遭。”卢修斯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被这种无缝可钻的人盯上，是个麻烦。”纳西莎担忧地对她的丈夫说，“卢修斯，你得小心一点，我看他可没那么容易就放弃。”

卢修斯阴沉着脸，没有多言。

德拉科默默停在二楼的平台上，张望楼下的情况。他听到了父母的对话，也看到了卢修斯送走韦斯莱先生时候的憎恶神情。

目前来说，他对这二人之间的互不相让毫无办法。

马尔福家与韦斯莱家的价值观完全背道而驰。两家家主的思维模式、行事作风，也往往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即便重生，知道韦斯莱家目光精准，站对了队，德拉科依然不认为自己对韦斯莱家的所有理念都完全认同，就像他不认为自己父亲的理念就毫无错处。

他们各有长处，各有一套处事标准。让谁脱胎换骨、彻底理解对方都不现实。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求同存异，谋求合作。

两家并没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他们并不是不能站在同一立场上。

只不过，想要改变这一现状，非一日之功，德拉科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这件事，身影悄然隐遁在二楼的走廊尽头。

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依旧对韦斯莱先生的无礼感到耿耿于怀的卢修斯，不仅没有消气，反而将他的怨念再次挥发——他又找到了新的否定韦斯莱先生的角度：

“你知道，西茜，我看不起那个韦斯莱，不仅仅是由于他支持麻瓜、背叛纯血观念，也不仅仅因为他不通人情世故，还因为，我认为他不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纳西莎感兴趣地抬起头，用目光无声地鼓励她的丈夫表达更多自己的想法。

“一个好的父亲应该给予孩子最优越的物质条件和生存环境，让孩子毫无短缺、充满自信。”卢修斯傲慢地说，“粗制滥造的生育是不负责任的，会给新生命带来痛苦的后果。一对父母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养育七个孩子？我听说，他们个个穿得衣衫褴褛，在野地里乱跑，遭人耻笑……”

“听起来似乎是挺不负责任的。”纳西莎纳闷地说，“养大一个孩子就够费心了，七个？他们是怎么有时间对孩子进行各类教育的？学前教育能跟上吗？能根据每个孩子的天赋，进行有针对性的培养吗？一天24个小时，他们能有多少时间分摊到每个孩子身上？每个孩子都能得到父母充分的关注吗？太可怕了，简直不可想像。”

“言之有理。精心养育一个孩子，可比对着一群孩子无的放矢要好得多。况且，你生一个孩子就够辛苦了！那场景……我可不想经历第二次。”卢修斯心有余悸地说，脸刷地白了，在餐桌底下握住了纳西莎的手。

纳西莎无言回握了他的手。

“德拉科，你这傻孩子！好好听你母亲的话，不许惹她生气！她生你养你，极为不易，知道了吗？”卢修斯忽然扭过头去，对他儿子凶巴巴地说。

父亲啊，为了烘气氛而搞“捧一踩一”这一套，不太合适吧？莫名被点名的德拉科，觉得自己无辜躺枪，像是个被秀恩爱的工具人，心中有苦难言。

不过，卢修斯的话虽突兀，确有几分道理。于是德拉科神色一敛，冲他父亲点点头，对母亲则投以孺慕的眼神。

“卢修斯，别吓唬孩子，小龙一向很听话的。”纳西莎冲她乖巧的儿子微微一笑，回望着自己的丈夫，充满温情地说：“亲爱的，你一向对我很体贴。我对于成为生育机器毫无兴趣，我珍惜你对我想法的尊重。不过，我不后悔生了小龙。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骄傲的孩子，我无法想象还有谁的儿子能比咱们的儿子更好。”

母亲啊，您忘了威廉·韦斯莱拿到12个O.W.L.s.证书的事吗？或者，查理·韦斯莱差点代表英国队打魁地奇的事？再过两年，珀西·韦斯莱也要以12个O.W.L.s.证书的天人之姿横空出世，摩拳擦掌地进入魔法部了。德拉科垂下眼睛，暗自想着，也不能说韦斯莱家的孩子全无可取之处。

纳西莎才不管别人的儿子取得了多少成就。她只顾着把目光投向自家儿子——她灌注了全部心血和所有关注的儿子。

这会儿，她的小龙正姿势优雅地端坐在餐椅一角，无声切牛排的手法熟练老道。想想他被斯内普教授夸奖的话和年级榜首的成绩单，她倍感欣慰。

德拉科则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解决着自己的早餐。他并没有敢告诉他们，自己正与他们所看不上的韦斯莱家的孩子们，进行着密切的交流和联络。

此时，德拉科的古董机关书桌里已经又多藏了几封信：

“德拉科：

我今天就会去救哈利的。放心，我有个计划。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罗恩”

“德拉科：

我听说，罗恩把哈利救出来了，真是太好了。这似乎是你和罗恩共同的主意，什么时候你俩这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