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湖底的私人寝室

这是赫敏·格兰杰第一次进入一个男生的寝室。

德拉科的寝室。

她当然很好奇。他的一切都令她好奇，何况是这样私密的所在？

但是，叫她直接去肆无忌惮地打量这里，赫敏做不到。

于是，谈论完蛇怪的猜想，她捧着热腾腾的杯子，重新对着杯中一根竖起来的茶叶发起愣来：要等到什么时候，外面的聚会才能结束？

“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德拉科犹豫了一会儿说，“别害怕，我不锁门。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好吗？”

“别人会进来找你吗？”赫敏问，“随便进你寝室什么的？”

“没人敢擅自闯入。”他的话语直截了当，“不过，极少数情况下，布雷斯和西奥多会不请自来。”

看着赫敏脸上隐约浮现的担忧神色，他轻松地说，“没关系，他们今天都忙得很，估计不会来找我。”

德拉科知道，西奥多回家过圣诞节了；而布雷斯，只要他能跟潘西打嘴仗，就绝不会来找他消磨时间。

男孩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赫敏转过头去，呆呆地研究了一会儿窗外银光闪闪的鱼群，又对着那只在窗角摇摆触足的大章鱼发了一会儿愣。终于，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这间宽敞的私人寝室的内部构造上。

这里的风格与格兰芬多寝室张扬热闹的氛围迥然不同。典雅的祖母绿色和银色充满了整个房间，非常斯莱特林。

她惊奇地发现，这种颜色搭配并不令人反感，反而让人心情平静。

是不是所有斯莱特林的寝室都是这副精致讲究的样子？赫敏迷惑了。

把这里当作某间古董展示馆的一角，估计那些麻瓜游客们也会信。

墙壁上镶嵌了许多精美考究的银制烛台，点点烛火将整个房间折射出神秘莫测的光彩。

布满精细浮雕图纹的汉白玉石的大壁炉安静矗立。在壁炉中央，黑色大理石制成的雕花挡板里，跳动的火苗烘暖了整个房间。

房间那头的可折叠真皮压花工艺书桌台上，摆着几个设计繁复的银色烛台。

赫敏信步走去，在那张书桌台上挑挑拣拣，最终举起一个银制卷草舒花的小天使花枝烛台。用那烛台上跳动的光，她观赏了一会儿书桌台上镶嵌的光滑细木，以及那些法式巴洛克坎铜雕。

墙上挂着的那张描述着斯莱特林冒险事迹的手绣中古挂毯花纹有些过于繁复，窗户外面游过的人鱼看上去竟然有点丑陋，还是那个摆放得满满当当的银色花卉卷叶书柜更吸引人。

一看到书，赫敏立刻提起了精神。她兴冲冲地跑过去看，举高烛台去照那些书籍的名字：《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魔法药剂与药水》、《黑暗力量：自卫指南》、《被遗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语》……

看起来同任何一个格外好学的小巫师没什么两样——除了有点醉心黑魔法以外，赫敏暗暗摇头。

这时，门上的锁眼出现了细微的响动。是他——还是别的什么人？

赫敏有点慌张。

下意识地，她把那盏讨人喜欢的烛台飞速搁在桌上，打开身边的衣橱门，慌不择路地跨了进去。然而，躲进去以后，她才发现，衣橱门没法从里面关紧。

尴尬的是，现在换地方躲也晚了。她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甚至不能松手，否则橱门会开得更大。

她只能用一根手指一点一点闭合那缕小缝，暗自祈祷这道不起眼的缝不要被人发现。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那根手指被捏住了。

“抓住你了。”男孩子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从衣橱外传来。

吱呀一声，那扇洛可可风格的衣橱门被缓缓打开了。她只露出眼睛，从一件有男孩清爽味道的长袍后面偷偷往外看，发现德拉科正在外面歪着头，定定地打量她。

“这是什么怪癖，藏在衣橱里——假装是小梦妖？”他忍不住笑起来，似乎被她此刻的样子逗得很开心，“我倒是不介意你住在里面，如果你不嫌闷的话。”

“我没打算住在里面，我以为是别人来了！”赫敏从他的长袍后钻出来，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急急忙忙地解释，“我可不想被人发现——”

“是啊，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他松开了捏着她手指的手，自然而然地抬起胳膊来，好让她扶着他稳稳当当跳出来，“你要是早点想明白，跑进来‘会被人发现’，也不至于落到我手里。”

她轻巧地落在衣橱前的地毯上，听闻此话，顿时愁眉苦脸地瞪着德拉科。

他看了一眼她泛着薄怒的脸，放缓声音问：“饿不饿？我弄了点儿雪崩草莓蛋糕。”

“我不饿——”她倔强地说，忽略掉吵架那会儿就曾发表过不满的胃的哀鸣。

“那就再陪我吃点，”他走向壁炉前的茶几——那里堆着一些他刚拿进来的茶点——懒洋洋地说，“是我没怎么享受晚宴，没吃饱。”

赫敏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走了过去。

她觉得他在意有所指，却没有证据。

而且，那蛋糕看起来确实不错，还有旁边那些精巧的小点心。

“这些都是从哪里拿的？”赫敏惊讶地说，“你是去打包了圣诞节晚宴的餐桌吗？”

她是怎么想的？德拉科暗自摇头。她竟觉得他会给她打包别人剩下的？

“不。都是新做的，没上过桌。”德拉科简短地说，“通过某种特殊渠道拿的。”

——家养小精灵们的渠道啊，他得意洋洋地浅笑着。

“又开始了……特殊渠道……神神秘秘的。”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忍不住尝了一口蛋糕，脸上泄露出满足的神情，又拿勺子舀了一大块。

德拉科勾起嘴角，了然地瞥她一眼。“这一整晚，光想着怎么混进来了吧？”

看把这小姑娘给饿成什么样子了。

赫敏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在研究蛋糕里的草莓，并不答话。

德拉科坐在茶几后的沙发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压根没有动那些吃的。

“等吃完，去床上睡一觉。盥洗室的门在那边，洗手台旁的柜子里有新洗漱用品和寝具。”他派头十足地对她说。

看着赫敏对他乖乖点头，他越发高兴起来，替她续上了茶水。“我估计他们还要再闹腾一会儿，没这么快就结束派对。”

赫敏原本想要再与睡意对抗一会儿的。

可等她吃完蛋糕，疲惫困倦之感渐渐上涌。她今天已然经历了太多情绪波动和紧绷氛围，心态的乍然放松让她理所当然地感到乏累。

她悄悄打了个哈欠，看着德拉科。“那——你呢？”

“我去外面的休息室待一会儿。等没人了再来叫你。”德拉科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羊毛毯子，放在赫敏怀里，“新的。”

“等等——”没等她把话说完，德拉科就迅速地离开了。

他当然得走。但凡绅士一点的男孩，遇到这种情况，都要给女孩留足空间的。

赫敏在原地愣怔几秒，决定不再矫情。她去盥洗室匆匆待了一会儿，就爬上了他的床，将那条绣有银色斯莱特林蛇纹样的毯子盖在身上。

算了，休息一会儿也好，就算睡不着，也能缓解一下疲惫，赫敏想。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习惯陌生的床，会辗转反侧很久，就像她刚来霍格沃茨的前几个夜晚一样。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几乎一沾他的枕头就听从了修普诺斯的召唤。

香甜舒适的梦里，她毫无警醒。

直到凌晨四点，赫敏才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摇她的胳膊。

那一定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张放大的精致的脸。淡淡的眉毛，金色的头发，双眼皮很深，淡灰色的眼睛，翘翘的鼻子和微薄的透着粉色的嘴唇——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赫敏压根儿还没睡醒。

她迷蒙着眼睛，伸手扯了扯这洋娃娃的耳朵，又揉乱了这洋娃娃的头发，梦呓着：“可爱。”

她往毯子里缩缩，一歪头，又睡了。

德拉科的耳朵被她扯出了一层红色。

赫敏·格兰杰，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姑娘！除了她，谁还敢这样扯他？

然而，他甚至来不及制止她！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

她连眼睛都没怎么睁开，甚至没有机会发现他眼神里刻意维持的疏离。

德拉科瞪着她睡得香甜的侧脸，一筹莫展。

“好吧，睡你的吧，看在你夸奖我的份上。”他低声咕哝着，重又离开了这张床。

第二天，当阳光透进黑湖，影影绰绰地照进寝室那面落地窗，赫敏终于从梦中醒来。

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松软温暖的床、模糊柔和的光线、还有一股围绕着她的淡淡的西瓜的清新味道……

满足地嗅了嗅枕头，赫敏不想睁开眼，打算赖上五分钟的床再去学术。

她似乎还沉浸在梦中。她在练习飞行，身前的男孩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

在残梦的回味中，她逐渐清醒过来。

她愣愣地盯着头顶暗绿色的法兰绒丝绸帷幔瞧，心中疑惑它为什么不是往常那种深红色。

再看看身下的银线绣花床单，更加莫名其妙了。

她这是在哪儿？

忽然，她记起了一切。

哦，糟糕！她还在德拉科的寝室里！

他在哪儿呢？

她从那张弹性十足的四柱床上跳下来，惊慌地扫视了一眼房间，在壁炉边的长条扶手沙发上发现了他。她静悄悄地踮着脚走上前去，去看那个蜷缩在上面的男孩。

他身上盖着一张斯莱特林绿的毯子，铂金色的头发不复以往的油光水滑，而是蓬松凌乱地贴在脸上和眉毛上，显得迷糊又可爱。

真好，她禁不住微笑了。

他并不是什么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只是一个思想异常敏锐和有些喜欢黑魔法的聪明男孩罢了。

一夜之间，束缚了她一月之久的那些带刺藤蔓，终于七零八落地从她心脏上枯萎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