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守护神咒的教学

九月中旬的一个周日，纳威·隆巴顿准备从胖夫人的画像里跨出来，打开门的瞬间，浑身一激灵。

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双手抱胸，斜倚在门口，斜睨了他一眼。

梅林啊！他的眼神与斯内普教授的眼神一模一样，像是暴风雪里夹着冰雹。

纳威拔回了自己伸出的脚，打算扭头就跑，却被这位斯莱特林的可怕学生给叫住了。

“隆巴顿——”他拖长声音，嚣张地问，“赫敏在吗？”

“是，是的，她在……”隆巴顿抖抖索索地说，重新感受到了被魔药教授压制的恐惧感。

“叫她出来。”德拉科说，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他一眼，“不然，我就要对你施个锁腿咒，把你的腿粘起来，让你蹦着走。”

纳威的脸迅速变成灰白色，消失在了胖夫人的画像后。

“亲爱的，这可有点粗鲁了。”胖夫人右手拿着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说，“照我说，女孩们不会喜欢这样的口吻的。”

“有人问您意见了吗？”铂金色头发的少年懒洋洋地说。

胖夫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扭过头，不理睬这个戴着少见的银绿色领带的男孩了。

德拉科漫无目的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个女孩兴高采烈地从门槛中迈出来，还差点被绊了一跤。

在她发出惊呼的同时，他伸出胳膊架住了她，这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冒失的女孩……”他轻声说，慌忙把她身子扶正。

“德拉科！”她急急地站直了身子，眼睛闪闪发亮，脸上红扑扑的，“等着急了吗？抱歉，哈利他们刚刚给我庆祝了一下。你知道，切蛋糕、吹蜡烛、许愿什么的……”

她瞧了瞧手里的东西，因为它的完好无损而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精致的瓷盘子，上面是块雪崩草莓蛋糕。

“我把最好的那块留给你了！”她快活地对德拉科说，“寿星的馈赠，快拿着。”

德拉科抬了抬眉毛，没想到会收获这样的礼物。他接过瓷盘，跟着赫敏慢悠悠地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僻静的走廊。

从走廊望出去，可以远眺城堡周围绵延不绝的山谷。他们坐在走廊一侧的平台上，夕阳的光线还留着一丝暖意，抵消了秋风拂面带来的凉。

赫敏正与她头上那顶生日帽奋力搏斗——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缠在了生日帽上。

“天呐，总是这样！”她抱怨着，皱起了鼻子，像是被缠在一卷毛线球里无可奈何的小猫。

“我来吧。”德拉科唇间溢出一丝轻笑，他把瓷盘搁在旁边，靠近了她。

赫敏直愣愣地看着他。他正在越凑越近。某种清爽的气息若隐若现，随着风飘落在她鼻尖。霎时间，她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她别无他法，只能抬起眼睛，瞧着他微弯的嘴角，小声说：“谢谢。”

男孩的手指漂亮修长。他耐心极了，勾着嘴角，把缠在生日帽上的棕褐色头发一缕一缕地替她顺下来。

这过程原本挺顺当，直到一缕不安分的头发提出了抗议。它固执地卡在帽子的某处不肯离去，他扯动的时候，给她制造出一声小小的痛呼。

面前的少年忽然慌乱起来。他松开了手指，赶忙探身去研究她脑后那顶金红相间的帽子，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了她的脸颊。他口中喃喃地说，“抱歉，抱歉。”

“没关系。”赫敏轻声说，盯着他一瞬间泛红的耳朵。

在薄暮的光影下，她微微歪头，好叫他看得更清楚些。她忍耐着，没有去挠自己的脸颊，虽然她感觉他手指触碰过的地方正微微发痒、甚至发烫。

“卡在装饰里了。”他研究了一会儿，小声说。

然后他沉默着去解放那些迷失的头发，手指与鲜红色和金色的装饰进行漫长又轻柔的调解。空气中只有头发的沙沙声，还有他轻浅的呼吸落在她发梢上。

他再也没让她感到一丝疼痛。

最终他把提着的那口气放下来，连带着把那生日帽取下来，愉快地说：“好了。”

“谢谢。”她再一次感谢他。

她今天似乎总在感谢他。她好像都没别的话可以说了。

悄悄吐出一口气，赫敏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目光转向山谷的景致。他的眼神轻柔得像帮她解开头发的手指，覆盖在她脸上，让她的脸颊更烫了。

德拉科看着那个眺望山谷的女孩。也许是因为落日晚霞的缘故，她侧脸上正泛着柔和的玫瑰色。

他偷偷把生日帽丢在她身后——他还是对红色和金色的搭配看不惯——又从口袋掏出一个银绿色装饰的礼盒递给赫敏。

赫敏接过这巴掌大小的盒子，对里面的内容有点好奇。

“打开它。”他用鼓励的目光示意。

她把礼盒拆开，一个华丽的水晶串珠小包出现在她面前。

“生日快乐。”德拉科说，“我不知道这个款式合不合你心意。这其实是个老物件。事实上，它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你瞧——”他向她展示，“这是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储物包，这是我手头能找到的最大容量的了……”

“喔！”她端详着那些棱形水晶串珠——它们在光下折射着森林绿到普鲁士蓝的渐变光线——脸上露出些烂漫的欣喜的神色，“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它很漂亮。”

“很高兴你喜欢。”他微笑，抬眼看她，觉得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抚摸着小包上的银色皮串链，忍不住问，“能装多大容量？”

“我想，大概可以装得下一栋小房子。”德拉科小口吃着蛋糕，漫不经心地说，“300平米那种的？

“300平米！你还觉得它小？”她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然而，她嘴角的弧度出卖了她的好心情，她接着问，“是怎么做到的，延展出这样大的空间？”

“储物包所能够延展的空间的大小，主要是受材质的影响。普通的小包，即使施了咒也不可能延展成这样。”德拉科意味深长地说，“水晶串珠虽然好看，但只是串珠而已，最重要的是里面的那层不起眼的皮，那才是真正的稀罕玩意儿。”

“那是什么皮？”赫敏感兴趣地问。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由鸟蛇、变形蜥蜴和瑞典短鼻龙的皮鞣制而成的。哦，它似乎还有防火和防盗功能，你得自己去慢慢探索。”德拉科说。

“这礼物太珍贵了！我简直不能想象还有什么能更合我心意。” 赫敏脸上露出珍惜的表情，“谢谢你，德拉科。不过，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呢？”

“我就不追问你课表的古怪之处了。只希望你别再抱着一座书山，在霍格沃茨走来走去吓唬人。”德拉科懒散地说，“我又不能每节课都跟你一起上。”

——又不能每次都帮你抱着那堆书。

他在心里想着，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脖颈，一条金色的细链子正在她微敞的衣领间若隐若现。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祖父来信告诉他，魔法部有一批时间转换器。

“那东西很稀少，申请条件很苛刻，但如果有心为之，霍格沃茨并不是拿不到。”阿布拉克萨斯写道，“要吗？给你弄一个？”

德拉科连忙去信，告诉祖父自己对这东西并无多大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时间转换器的主人。

那位主人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被揭穿，还在翻来覆去的研究串珠小包的内部构造，天马行空地幻想着自己做图书馆女强盗的可能性。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要打劫图书馆的话，能装多少本进去？”赫敏问他，脸上出现了一点真诚的活泼。

“你知道在图书馆是不能用召唤咒的吧？”德拉科提醒她，“想一想，你得一本一本放进去，你该考虑的不是串珠小包的空间够不够，而是作案的时间够不够……”

“你说得有道理。”她想了一会儿，把串珠小包收起来，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不会是想要利用时间转换器去拿书看吧？德拉科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想象着她溜去图书馆鬼鬼祟祟的样子——像一只偷松果的松鼠——不由得暗暗发笑。

他又瞄了一眼那条金色的细链子，它在她的锁骨上压出了一个淡淡的粉红印记，蔓延到他所看不见的深处去了。他脸色微红，快速移开视线，远望山谷。

太阳忽然消失了，墨色剧烈上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时间的变化，还因为其他的某种原因。

“怎么回事？”赫敏惊讶地问，“太阳怎么落得这么快？”

“看下面。”德拉科安静地说。

山谷下方游荡着一群黑色的影子——是摄魂怪。

赫敏明媚的脸上倏然出现了一丝阴影。德拉科注意到了。

他明白她在害怕，也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他斟酌着开口，“你曾说过想学习守护神咒。现在还感兴趣吗？”

她转头看向他，眼睛陡然亮起来。

周一下午三点，德拉科·马尔福懒洋洋地走向四楼一间废弃的空教室。

他打开门，傲气的灰眼睛里顿时流露出困惑的色彩：房间里面站着很多学生。

哈利，罗恩和他妹妹金妮，韦斯莱孪生兄弟，经常拿着照相机跟在哈利后面追的格兰芬多男孩……爱炸坩锅的斐尼甘和热衷于抢走他学习搭档的蠢货隆巴顿（纳威：我不是我没有）……几个系着格兰芬多领带的学生……几个他更眼生的、衣襟上绣着拉文克劳纹饰的人……赫奇帕奇那个曾经与赫敏一起“追星”的苏珊·博恩斯……甚至还有厄尼·麦克米兰，那个曾经嘴碎嘲笑他找球手身份的赫奇帕奇男生……他们都齐刷刷转过身来看他。

“抱歉，走错了。”他对那群向他友好微笑着的学生们说，后退两步，把门“砰”地关上了。

过了三五秒，他又重新把门打开——因为他发现这里就是所约定的地点——语气里带着微微的疑惑：“请问这里是——”

“德拉科，就是这里，没错！”赫敏从人堆后面挤过来，跑到他面前，喜滋滋地宣布，“他们都是来学习守护神咒的。”

德拉科的脸上立即出现了活见鬼的表情。

他瞥了那群人一眼——他们都用某种令人不安的和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他们不该聚集在一起，用那种眼神围着他看的。

他凑近赫敏，小声嘀咕着，“我可没预料到有这么多人。”

不是一对一教学吗？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哦，我只是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们都很感兴趣。后来，想学的人就越传越多了……”她扬起下巴，像一只天底下最漂亮的猫狸子那样得意洋洋。

赫敏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故意要拉这么多人来的。

在他频繁扰乱她心神的情况下，她有点不太敢跟他长时间地单独相处。

她怕自己会陷入陡然的慌乱中去，或者又要经历一波突如其来的心率不齐；可是，她又非常想学守护神咒，并且，有点想见到他。

这种矛盾的心情促使赫敏做出了惊人之举：发动群众，集体来学习他的守护神咒。

“为什么他们不去找亲爱的卢平教授呢？”德拉科咽了咽口水，打怵地问。

“他说这个咒语不该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学，太难了；此外，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赫敏小声地解释。

当然了，卢平当然会不舒服——德拉科心下了然——满月的日子，才刚过去没几天呢。

这时，韦斯莱孪生兄弟跑上前，一人一边拉住他，把他拖进了教室。

“为什么你们两个没告诉我？我们明明昨天才见过！”德拉科双臂被架起来，动弹不得，他小声地问。

“我们想给你个惊喜！”弗雷德笑着说。

“我们从不会错过你任何一个傻乎乎的震惊表情！”乔治对他挤了挤眼。

他被这两兄弟赶鸭子上架，扯到了房间的中间。

德拉科想要反抗他们来着——甚至想要下意识地给他们来一个恶咒——他并不习惯被人架着走。

可是赫敏就站在旁边，睁大了眼睛，感兴趣地瞧着他；所有人都围着他。

他便像是被抽走了筋一样，没法在她那双天真无辜的眸子前逞勇斗狠了。

“别废话了，不要这么小气，德拉科。”弗雷德笑嘻嘻地说。

“我们已经等不及看你的守护神咒了！”乔治说。

“我们想吓唬吓唬摄魂怪——”弗雷德不怀好意地笑着。

“或者抓来一个做做研究。”乔治赞同地对他兄弟说。

“研究一下它斗篷下有什么——”弗雷德兴趣盎然地说。

“或者看看它的嘴——”乔治说。

“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德拉科急忙叫停他们的一唱一和，“我建议你们不要抓来做研究。特别是它的嘴，是非常危险的！它通过嘴吸取人们的灵魂，这相当于杀戮，令人肉身仍存但灵魂已逝。”

“我们可以用魔杖震慑它，不是吗？甚至用守护神咒消灭它？”李·乔丹问。他是一个留着骇人的长发绺的男孩，德拉科知道他跟孪生兄弟关系不错。

“事实上，我们只能驱逐它。”德拉科板着脸说，“即使是完整的守护神咒，也只能驱逐它，不能消灭它。它无法从身体上被杀死。”

房间里传来一阵抽气声。

“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教吧。”罗恩催促他。

“听着，我对于守护神咒并没有完全掌握，只会念口诀而已……对于摄魂怪也不完全了解……我也并不擅长教学啊……”德拉科对那群目光灼灼的学生不安地说，企图往门口溜。

他此刻十分想打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