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赫敏伸出双臂，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可是，你已经在教我们了。你在告诉我们摄魂怪的危险之处，不是吗？”

德拉科目瞪口呆。

“你已经很厉害了，比我们这些一点都不会的人强。”赫敏鼓励着他，提高了嗓门，“你还变出了那团银色的雾，抵挡了好一阵子摄魂怪呢。”

“啊，没错。”罗恩喜滋滋地对周围有些失望的学生说，“我可以作证。他的确变出来过。那个摄魂怪愣在门口，不敢进隔间。”

德拉科回头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恩·韦斯莱，永远的大嘴巴，永远跟他对着干。

“德拉科，教教我们吧。”趁那群又重新感兴趣起来的学生在围着罗恩问问题，赫敏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他，小声说，“拜托了，你答应过的。”

你怎么可能拒绝赫敏·格兰杰这种崇拜的眼神呢？

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你，微微对你笑着，就像瞧着什么讨人喜欢的东西似的。

德拉科叹了口气。

“好吧。我要提前说好，成功施展守护神咒的难度极高。变出完整的守护神更是需要非常高的天赋和技巧。” 他用一种怕麻烦的语气说，“教不会，概不负责。”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隆巴顿。

隆巴顿还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他正专注地听罗恩描述那团银雾的样子，圆圆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跃跃欲试的表情。

“当然。”赫敏高兴地说，对他微微一笑。接着她转头冲人群大声说，“好了，要开始教了！专心点，别说话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看着这群重新围拢过来的、求知欲旺盛的学生，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德拉科发现自己很难再拔腿就跑。

他认命地清清嗓子，努力回忆着纳西莎告诉他的一些知识点，把它们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归纳出来：

“守护神咒是巫师界最强大、最古老的防御咒语之一，也是最著名的防御咒语，可以用于抵御摄魂怪以及伏地蝠……不同人的守护神不一样。只有少数巫师才可以通过守护神咒召唤出具有完整形态的高级守护神，这种守护神可以用于联络。大多数人只会召唤出一团银色的盾牌或者雾气……”

德拉科没想到，所有人都在如饥似渴地听他说话。

他们没有因为他是斯莱特林就厌烦他，或者躲避他。

也没有人因为他冷淡的态度和漠然的面孔而吓跑——就连隆巴顿也没跑，而是抖抖索索地继续听讲。

这间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很奇怪。他们不同于他以往所接触到的那类斯莱特林的同学，需要用实力、强权、地位甚至威胁勒索，来迫使他们俯首称臣。

他们用更加善意的目光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平等的敬意，而非他曾经感受到的他们所对他展现的轻蔑、嘲讽、恐惧和避之唯恐不及。

这是他前世从未体验过的新鲜经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和愉快情绪在他心头蔓延。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正挺直胸膛，在圈子的中心来回踱步，口中说着：

“发出咒语时，需要集中精力，想着心中最快乐的事，口中念出’呼神护卫‘。现在大家抽出魔杖，跟我一起练习……”

他发现赫敏正用欣慰的眼光看他，脸上带着笑容。

也许是这笑容感染了他，他来了点兴致，甚至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去指导那些半生不熟的学生。

他甚至去亲自指导那个脑子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的隆巴顿了，真是离谱。他甚至忍住了自己想要口吐芬芳的欲望，没有瞪他，仅仅是面无表情，对进度迟缓的隆巴顿说：“就算没有雾气也不必慌张，你需要再练练，多花点时间。”

纳威看着马尔福不假辞色的脸，想起了斯内普教授。然后，他又想起前不久，这个可怕的斯莱特林曾经等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外，威胁着他，要给他施“锁腿咒”。他赶紧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答应着马尔福，活像一年级时候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奇洛。

“怎么啦，你究竟在笑什么？”结束练习后，德拉科走到赫敏身边，小声问她。

他早就注意到她在旁边偷笑了。

“没什么。”赫敏意味深长地说，“我只是想到，某位来自斯莱特林的同学曾经劝我，不要助人为乐。”

“没错，我依然是这么想的。我还是觉得，你不该在魔药课上过度助人为乐。”德拉科梗着脖子说，慌乱地把那些愉快情绪藏回去，往脸上摆出些傲慢来，“听听一个学习搭……斯莱特林同学（Study Par……Slytherin Classmate）的建议吧，别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

他原本是想说学习搭档，却猛然想起来，他现在连学习搭档的地位都不稳当，时常被她抛弃。

“哦，是吗？你是那么想的？”她被这种论调所震惊了，摸不着头脑地问他，“那么，这位斯莱特林同学，教人守护神咒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他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没有回答她，背着手，慢悠悠地离开了这间教室。

“好处啊——”他的声音高深莫测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了。

好处啊，是什么呢？

他脑子里回荡着她的眼神和她的笑，懒于再去思考“这件事能带来什么好处”。

十月初，德拉科的很大一部分心思转移到了魁地奇上。

一个星期四的晚上，斯莱特林球队队长马库斯·弗林特召集大家开会，讨论新赛季的战术。

在冷飕飕的魁地奇更衣室，德拉科从马库斯压抑的声音听到一种决心。魁地奇似乎是他今年唯一在意的事情。

“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希望能够以荣耀收场。”他眼睛里闪出狂野的光芒，“去年我们本来有希望能赢的，可是魁地奇比赛被取消了。今年我们一定要拿到冠军！”

“没错，马库斯，今年一定没问题。”追球手格拉哈姆·蒙太说，“今年我们队实力很强。”他旁边的追球手德里安·普赛也点点头。

“佩里金，卢西恩，你们怎么说？”马库斯看着那两个击球手。

“当然了，只要我手里还拿着球棒，就不会手下留情。”击球手佩里金·德里克说，掂了掂手里的短棒。

“就算球棒掉了，也得争取撞下个人来。”击球手卢西恩·波尔笑嘻嘻地说。

“迈尔斯，斯莱特林最好的守门员！守住我们的球门，守住斯莱特林的底裤，你今年能做到吗？”马库斯深情地说。

迈尔斯·布莱奇点点头，抽动着脸说，“话虽如此，也不必用底裤来形容——”

马库斯没理会迈尔斯，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深沉地看着他，“还有德拉科，我最爱的找球手。从没丢过一个金色飞贼。今年也继续保持吧。”

德拉科耸了耸肩，对马库斯笑了笑。佩里金在马库斯背后冲大家做着鬼脸，队员们憋着笑，却不得不对苦大仇深的马库斯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哦，佩里金，别这样。”马库斯没回头，却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把佩里金吓了一跳，“这件事无关个人。我在意的是，斯莱特林保管了多年的魁地奇杯，不该在我们手中送出去！”

这句话很管用，它呼唤起了其余队员的荣誉感和好胜心。

于是队员们没再嬉皮笑脸，而是一起喊口号，带着坚定的决心集体通过了“每周三次”的训练计划。

他们忍受着泥泞、狂风、暴雨和无处不在的高空寒流，为了斯莱特林今年的荣誉而奋斗。

守护神咒的训练日，不得不挪到了德拉科魁地奇训练日以外的时间。学生们对此接受良好，没有人提出异议。

“没关系，”哈利对他说，“反正我那几天也得训练魁地奇。”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大多数接受守护神咒培训的学生，都能像模像样地释放出一团银白色的雾气。

这天，那个叫卢娜·洛夫古德的拉文克劳女生，变出了一个银白色半透明的动物。它像雾中的幽灵那样在旧教室的天花板上窜来窜去，似乎是一只兔子。

“很不错。”德拉科面无表情地说，语气里有一丝赞许。

卢娜·洛夫古德是一个怪里怪气的女孩。她戴着一对萝卜状耳环，以及一条黄油啤酒瓶塞制成的项链。她跟格雷女士关系很好，去年还曾经帮助过赫敏。

此时，听到德拉科的评价，她恍恍惚惚地笑了，那对突出的眼睛表现出一种吃惊的快乐。

“你是怎么做到的？变出动物什么的？”赫敏抿着嘴问。

她进展得不太顺利，还只能像德拉科一样，变出点银白色的雾气。

“总的来说，就是挖掘快乐，你需要找最快乐的那件事，我更换了好几次才成功……还有就是，百分百的相信守护神这件事……”卢娜用她脱离现实的飘忽声音，毫不吝啬地向周围的人传授经验。

挖掘快乐……吗？德拉科若有所思。

他心念一动，尝试着挥挥魔杖，尖端冒出一团模糊的银白色影子，似乎尝试着凝结成什么形状。

还是差一点。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机会再练习第二遍，鉴于他又被该死的纳威·隆巴顿抖抖索索地求助了。

纳威·隆巴顿，一个勤奋的、努力的魔药鬼才和坩埚杀手。

万圣节前的周五，斯内普教授照例脸色阴沉地在学生间转悠，冷嘲热讽地羞辱他们的魔药成果。

德拉科有理由相信，斯内普教授还没从黑魔法防御术课的女装大佬事件中缓过来，因为他依旧在隆巴顿身边转悠得最多，并且毫不吝啬自己的羞辱性言语。

这时，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心慌意乱的隆巴顿手一抖，炸坏了一个坩埚。

药水和药渣把周围的人溅了一圈，特别是斯内普教授，他离风暴口最近，黑袍子上全是湿淋淋、黏糊糊的混合物。

这对于斯内普教授这个魔药大师来说，是最严重的冒犯。

他怒气冲冲地站在原地，眼睛里迸发出迫人的厉色。

“发生了什么，纳威？你把什么扔进去了？”赫敏匆匆从教室前头跑过来，大惊失色，“我不过去水池那边洗了洗手！也就半分钟的功夫！”

是啊，没错。德拉科想，对于这种魔药鬼才，你是管不过来的。

放弃吧，赫敏·格兰杰！

“格兰杰小姐，你该庆幸你逃过一劫。隆巴顿，留下来打扫魔药教室！波特和韦斯莱，为什么不提醒你身旁的隆巴顿，他加错了魔药材料呢？是为了体现你们更聪明吗？”斯内普教授缓慢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明天关禁闭。一整天。”

“可是，先生，周六是霍格莫德村开放的日子啊。”哈利说。

“那真是太遗憾了。”斯内普教授幸灾乐祸地说，“恐怕你们是去不了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罗恩看着斯内普教授风一般快速离去的身影，眼睛里像要喷出火一样。

万圣节前一天，哈利和罗恩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不免有些垂头丧气。赫敏劝了他们很久都没有用。最终，他们只能眼巴巴地送赫敏走出城堡，一直送到城堡门口，他们被费尔奇先生阻拦为止。

“不去霍格莫德村的学生就在这里止步了！”他粗声粗气地对他们说。

“我会从蜂蜜公爵带许多糖果回来给你们的。”赫敏说。她为他俩而感到难过极了。

“给我们带一大堆回来。”罗恩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脸上却掩饰不住自己的羡慕；哈利则勉强对她笑笑，比哭还难看。

“大部队都出发了！你是第一次去吗？那得快点，不然找不到路。”费尔奇先生不耐烦地对赫敏说，脑子里想着那些渗水的盥洗室、涂满青蛙脑浆的天花板和被皮皮鬼塞住钥匙孔的教室门。

赫敏回头一看，发现学生们已经走入茫茫的晨雾，成了一群视野里若隐若现的小黑点。她有些着急，可是又不忍心丢下哈利和罗恩一走了之，他们的表情太惨烈了。

这时，德拉科正闲庭信步地从城堡走出来，随意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哈利像看到救星似的，忙把他拉到一边，“帮我个忙，德拉科。”

“什么样的忙？”德拉科惫懒地抓了抓自己的铂金色头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小天狼星……他最近状态很糟。”哈利不安地说，“我给他写了几封信，他一直没回复我。我……很担心他。”

德拉科撇撇嘴。

他一直对于金杯的事情耿耿于怀。他也并不想与西里斯·布莱克那个麻烦精打什么额外的交道。上次在邓布利多校长室的时候，他尽量没跟这个家伙有直接的对话和对视。

“我好不容易跟他约好了，今天在三把扫帚见面的。然而，你知道，今天我去不成了。”哈利烦恼地说，“你能替我跑一趟吗？顺便帮我劝劝他？”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能听我的话？我也不过见了他两面罢了！”德拉科总算打起精神来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的朋友里，只有你跟他最熟啊！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最多，不是吗？”哈利抬头查看一眼塔楼上的钟表指针，快速地说，“德拉科，拜托了。我得去你们院长那里关禁闭了。”

还没等德拉科想出哪怕一句嘲讽他“异想天开”的话，哈利和罗恩已经急急忙忙地朝城堡的方向赶去了。

“喂，拜托，我还没答应！”他厌烦地冲他们的背影嚷嚷；哈利听到这话，溜得更快了，背对着冲他胡乱挥了一下手。

于是，费尔奇先生终于可以“哐当”一声关上那扇华丽的铸铁校门，急匆匆地赶去打扫某间渗水的盥洗室。

只剩下德拉科·马尔福站在校门外，目瞪口呆地回望哈利的背影；以及落了单的赫敏·格兰杰，与他在校门前并肩而立。

天呐！只剩他们两个了吗？赫敏回头瞧了一眼大路上的蒙蒙雾气，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皱着眉头的少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两个人要单独走这条路吗？她默念这个事实，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紧张的情绪。

他只不过懒洋洋地在她旁边打了个呵欠，她就又开始产生某种气短的症状了。

她紧盯着校门两旁的石柱，假装研究顶端那些带翅膀的野猪——那据说是珀伽索斯的兄弟克律萨俄尔的象徵——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回忆着《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的冷僻内容，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

德拉科愣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哈利的身影。

他烦恼地挠挠头，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出门了——不如在公共休息室里躲清闲。

他早就对霍格莫德村了如指掌，又有密道可走。这种日子，去与不去，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

可是，瞧了一眼旁边呆呆发愣的小姑娘，他忽然又对今天的霍格莫德村提起几分兴致来。

“走吗？”他眉头松下来，看着她泛着粉色的侧脸问。

“好啊——”赫敏慌忙说，偷偷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认识路。”

“没关系。我恰巧熟得很。”德拉科勾起唇角，得意洋洋地双手插兜，“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