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胆小鬼!”西里斯哂笑一声,“你就像雷古勒斯一样!你在做着反对伏地魔的事,却不敢直呼其名?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斯莱特林,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没错。你不明白雷古勒斯的心思,也不明白斯莱特林的想法。”德拉科冷淡地说,心头没由来地一阵难过,“你不明白他在背负什么。你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你不明白一个斯莱特林守护家人的心。”
“德拉科·马尔福,不要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仗着你是斯莱特林就以为自己能明白我的兄弟!”西里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能明白雷古勒斯多少?你甚至——你见过他本人吗?”
“我的确没见过他。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能对他感同身受。你说他不来找你,是在犯蠢?”德拉科忿然反问他,“如果他来找你,堂而皇之地与你站在同一阵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布莱克家直接站在黑魔王的对立面,布莱克家还有活路吗?”
“这全是胡扯。”西里斯不以为然地说,“就应该公开地反对——”
德拉科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沃尔布加姑祖母是凭什么在布莱克老宅的床上寿终正寝,而不是在阿兹卡班或者黑魔王的魔杖下凄惨死去?”德拉科站在雷古勒斯的角度,设想着自己可能会做的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作为黑魔王忠实拥趸的布莱克家如果随意转向,必定会遭到黑魔王的清洗;继续在明面上支持纯血的老观念,会更安全。这完全是权衡利弊下的最优选择。他选择默默牺牲自己,偷偷做完他所坚持的事情;同时,他又不愿意拖累家族,而是竭力保全家族。”
西里斯有些悻悻然,“保全家族?说得好听!换作是你的话,也未必……”
刚刚那一席话让德拉科讲得口干舌燥。他抿了口水,最终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换做我,我会做同样的事情。”
“你!”西里斯惊奇地瞧着他,就像刚刚才认识他一样,“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男孩,你却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些话!这些话背后的含义,你能明白吗?”
“很难明白吗?他宁愿自己经历所有危险、承担所有责任,都要守护家人安全,不管家人是不是同他理念相悖,不管家人是不是固执守旧。他宁愿自己喝下毒药,都不愿意家养小精灵去喝,他把克利切都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德拉科辛辣地说,嘲讽一笑,“西里斯·布莱克,你能做到吗?他在承担一切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忙着和格兰芬多的朋友们追逐自由、伸张正义;你完全不考虑他能不能承受这一切,家族的期望、信仰的破灭、得知黑魔王秘密的恐惧……”
说话间,德拉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感伤。他同情雷古勒斯,同情那个背负一切的瘦弱的18岁少年。
某种程度上,他对雷古勒斯感同身受。
那种怀揣巨大秘密、心中骇然,却无人可求助的孤独感。
没人能理解他。没人。
“不,不是这样的!”西里斯皱着眉头说,脸上带了一点罕见的张皇表情,“我曾经劝他,劝他放弃食死徒的身份,可他太固执了;我也劝过他,跟我离开布莱克老宅,离开那些有毒的思想,可他太懦弱了……”
“西里斯·布莱克,你不明白一件事!我跟你讨论的,从来就不是个人的选择,而是家族的安危!”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下,布莱克家族已经牢牢绑在黑魔王的船上了。布莱克家需要有一个后代站出来,承担这一切,无论荣辱成败。”
西里斯缄默了,他看着对面的男孩——他正用一种残忍冷静的语气继续说:“西里斯·布莱克,那个后代,不是他,就是你。你逃走了,他选择留下,你说他懦弱,可是,什么才是勇敢呢?”
“我不能理解这种勇敢。我依然认为这是愚蠢的行为。”猛喝了一口酒,西里斯说,“斯莱特林们的所谓‘勇敢’,只不过是某种形式的懦弱。只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在夹缝中生存,在助长有毒观念的蔓延。”
德拉科瞪着他,觉得自己刚刚煞费苦心讲的那番话,完全是在鸡同鸭讲。
“是啊,就该肆意妄为,冲动鲁莽,被关进阿兹卡班待上十一年!母亲离世没人收尸,家族产业无人打理!好不容易出狱,依然逃避你教父的责任,放任你背叛朋友的仇人满世界逃窜,躲在自己房间借酒消愁,这就是你所谓的勇敢?”他尖刻地说,“如果是这样,格兰芬多们的勇敢,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在自我麻痹而已!你又高贵到哪里去?”
西里斯的脸色沉了下去。
德拉科以为他会生气,会暴怒,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露出了麻木不仁的表情。
“没错,”他嗤笑一声,高傲的脸上显露出一种行将就木的疲惫神色,“我从没说自己高贵。我也并不勇敢。实际上,过去的那个西里斯·布莱克已经死了——随着詹姆·波特一起——死于22岁。现在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而非曾经那个勇敢的格兰芬多了。”
“看来,哈利父亲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我对此感到很遗憾。”停了片刻,德拉科说,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布莱克家家主。
中途黯淡的天之骄子啊。西里斯·布莱克曾经是多么耀眼、多么聪明的年轻人,是霍格沃茨最为意气风发的存在,拥有着冰冷的斯莱特林们所不理解的火热激情。
然而,他的璀璨人生在22岁进入阿兹卡班以后就戛然而止,最美好的年华在恐怖若斯的摄魂怪间度过。
前世,父亲卢修斯不过在阿兹卡班待了一年,就已经憔悴不堪,西里斯·布莱克这些年,又经历了何等惨烈的过往?
算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德拉科懒得继续打击他了。
“昨日之日不可追。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哈利需要照顾,你要萎靡到什么时候?”他收敛脾气,忍不住多了句嘴。
他实在看不惯对面男人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前世的西里斯·布莱克,只身逃出了阿兹卡班,以通缉犯的身份东躲西藏过日子,过得如同丧家之犬;今生,他洗去冤屈、一身清白,原本可以有更多作为,而非沉溺于过去,如此潦倒颓唐。
“我知道。我只是一时之间难以释怀。”西里斯喃喃低语。
“我就不说什么‘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废话了。你得打起精神来!在你花时间缅怀过去的时候,你亲爱的教子——詹姆·波特的孩子——有可能会遭遇危险。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等一切都来不及了,再后悔吗?”德拉科咄咄逼人地问。
西里斯抬起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力不从心的倦意。
“还有,你的‘老朋友’——彼得·佩迪鲁——正离霍格沃茨越来越近,无论他准备干什么,我相信这件事都特别重要,以至于他可以克服恐惧、迎难而上。你难道不想抓住他,替哈利的父母报仇吗?”德拉科继续刺激他。
这番话显然起作用了。
西里斯无神的眼睛里重又燃起了火焰——那是交织着愤恨与复仇的怒火。
这才像西里斯·布莱克该有的表情。
“我了解小矮星彼得,他没那个胆子敢跑到霍格沃茨杀人。”他轻蔑地说。
“如果他是别有用心呢?他在阿兹卡班待了一段时间,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此期间,受哪位疯狂的食死徒蛊惑?”德拉科试探着问。
“也不是没可能。”西里斯终于开始动脑子了,“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小矮星彼得的个人行为,而将可能是食死徒的一次有计划的攻击。归结到最后,还是因为该死的伏地魔。”
“不要直呼那个名字!”德拉科恼火地说。
“胆小鬼!懦夫!无能鼠辈!”西里斯桀骜不驯地说,斜睨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想消灭魂器?你甚至都不敢告诉你的父母你在做什么。”
“怎么,你是想去告密吗?告诉我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是一个纯血家族的叛徒?告诉我曾是食死徒的父亲,他的儿子背叛了他昔日的主子吗?让我母亲像沃尔布加姑祖母那样遭遇不幸,你会很高兴吗?”德拉科怒视着他,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不识好歹的格兰芬多。
“恰恰相反,我绝不会告诉他们。我会帮助你。”听到他的言语,西里斯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笑容,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你这个蠢货,懦弱的斯莱特林!胆小如鼠的斯莱特林!我会帮你。”
这下,轮到德拉科变成雕塑了。
这反转之大,令德拉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我该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告诉我。”西里斯直视着他。
“这是什么圈套吗?想要坑我的那种?就像你对我母亲所做的那样?”德拉科阴森森地问。
“绝不是。听着,有关你母亲那件事,我很抱歉。”西里斯严肃地说,“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在私底下干些什么。如果你是我,知道那金杯很可疑,面前只摆着唯一的一个办法,你会怎么做?”
德拉科沉默不语。
如果他站在西里斯的位置上——他当然也会用尽手段从纳西莎手中将那魂器拿过来。
心里复盘以后,德拉科明白,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不过,一时之间,他无法接受家人被蒙骗,也无法接受家人可能因此在未来某一天遭遇清算的危险。
停了好一会,德拉科终于对西里斯说,“我决定对你既往不咎。但是,以后不要再打我家人的注意了,否则,我们没法合作。”
“知道了。”西里斯懒洋洋地说,对面前的男孩伸出手,“合作?”
“合作。”德拉科犹豫着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
“现在,告诉我吧。你和邓布利多下一步准备干什么?”西里斯舔舔嘴唇说,“魂器——除了金杯和挂坠盒——大概还有别的吧?”
德拉科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必那么惊讶。你们消灭魂器的样子,未免过于熟练了。”西里斯目光敏锐,神色坦然,“那时候,你曾经很笃定毒牙能销毁挂坠盒。就好像——它曾经消灭过别的魂器一样。既然以前曾经消灭过别的魂器,说明魂器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肯定还有没被发现、没被消灭的。”
“没错。我们猜测,可能还有别的魂器。”怀着心中对于西里斯敏锐度的惊骇,德拉科迅速地说,“我们在寻找一个戒指——斯莱特林的戒指。还有,赫普兹巴·史密斯,她或许会是个了解汤姆·里德尔——即黑魔王——的突破口。”
闻言,像找到了目标的杀手那样,西里斯·布莱克露出了危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