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储存食物的特制的柜子,里面温度很低。食物冷藏在里面,相当于对食物施了保鲜咒。”赫敏努力组织语言,对他解释,“不过,冰箱的储存是有期限的,不可能永远保鲜下去。”
话毕,她的视线不断滑过那些五花八门的冰箱贴。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造型奇特”的选择。
德拉科听得云里雾里。然而他的骄傲不容许他露怯,或者承认自己对于“麻瓜冰箱”尚且一知半解。
他不喜欢这种“不了解她的世界”的感觉。
怀着某种忐忑的心情,他走在她身旁,嗤之以鼻地说,“我不认为,这里有配得上你眼光的东西。”
“至少可以试一试,”赫敏继续向前走,目光在路边的店铺门口逡巡,“我就是想买点什么,做个纪念也好。”
那间古怪的小店,就是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
它的样子比旁边的店铺老旧许多,显得格格不入。斑驳的门上挂着一块生了锈的铁质挂牌,上面写着“Boutique de souvenirs(法语,纪念品店)”;字的下方是一只凤凰栖息在一根骨头上的图案——那正是埃兹小镇的标志。
令他们感到不对劲的是,两边的店铺都很喧嚣,它的门口却没有一位游客停留脚步。它静得出奇,似乎那些人是看不见这家店铺的。
赫敏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她扯扯他的衣角,“德拉科,这是只有巫师才能看见的店铺吧?就像破釜酒吧一样?”
“我想是的。”德拉科观察了一会,谨慎地收紧了下巴。
“要不要去看看?”赫敏问他。她的样子既好奇又警惕,如同一只停在纸箱子面前的猫,这猫并不知道箱子里会有什么,却打算要钻进去看看。
这种神态令德拉科莞尔一笑。
“它是一家纪念品店。进去看看,应当没什么关系。”在她的撺掇下,德拉科辨认着店铺的牌子和名称,对这家神秘的店产生了一丝好奇。
也许会像博金-博克的店铺一样,卖的都是黑魔法物品。不知道,法国的黑魔法物品,与英国的有何不同?德拉科饶有兴趣地想。
“走,去看看。”他打定主意,径直走上前。赫敏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在一阵风铃的轻响中猛然推开了那家店铺的门。
这家店立刻令德拉科丧失了一半的兴趣。
它不是什么黑魔法物品店,而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魔法纪念品店铺。各式各样的水晶原石、灵摆、魔法书籍、塔罗牌和魔法精油在这家店铺里都有迹可循。
瓶瓶罐罐们堆叠在一张长桌子上,角落里还有几个摆放着魔法草药的大货架。这里不太整齐,甚至大多数的地方显得凌乱不堪,有点像是占卜课教室——德拉科当即丧失了另一半的兴趣。
房屋的墙壁是深深浅浅的绿色,这不会让德拉科想起斯莱特林绿的那种沉静稳重,反而让他想到了炎热潮湿的热带丛林;各类摆设的色泽搭配过于鲜艳,有一种浓郁的吉普赛风情。
漆黑的柜台后是一个没精打采的老女巫。她脸被粉涂得很白,然而这并没有减少一点她的皱纹;她嘴巴血红血红的,正小声嘟囔着什么。她心不在焉地缓慢擦拭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音钵,听到有人进来,眼皮都没抬,说了一句“Bienvenue(法语,欢迎光临)”。
那语气听起来并不想被客人打扰。
德拉科反感这种态度。他向来不喜欢被陌生人这样敷衍对待。他面上不显怒色,没有像往常那样拂袖而去——全因赫敏还在店里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
她似乎没有在意女巫的态度问题,环顾了一圈,率先走到了那堆魔法书籍的面前。
典型的赫敏·格兰杰式的逛店行为——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永远都会先去看书。德拉科无奈地摇摇头,盯着她的背影。
“看!”她忽然转过头,指着一本角落支架上布满灰尘的厚书给德拉科看,那封面上又画着凤凰与骨头的标志,“那个标志!”
德拉科对她笑了笑,双手插兜,随意地靠在一根立柱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这封面上的画是什么意思?”赫敏举起那本书,问那位女巫。
柜台后的女巫终于肯拿正眼瞧他们了。她见赫敏对那书感兴趣,而不是看看就走,一下子热情了许多。
“哦,这是埃兹小镇的标志,是本地魔法的起源标志。”她咧起嘴冲他们笑,竟然说出了不太流利的英语,“最早的巫师可以追溯到两千五百年前,他们从埃及迁移过来,在这里定居……他们带来了自己的魔法文化和魔法崇拜,最有名的就是死而复生的魔法。”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赫敏露出一副震惊的神色,“怎么会有人能死而复生呢,即便是巫师……”
“当然,当然,大部分人都认为那只是传说。可那本书上都一五一十地写着呢!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买回去自己研究。”女巫对赫敏诱惑道,脸上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
这时候,她终于从柜台后面出来,长裙摇曳,手腕上的几个大镯子随着移动哗哗作响。
德拉科不耐烦地瞥了这位神神叨叨的女巫一眼。
随即,他突然走了两步,挡在赫敏和那个女巫之间,不紧不慢地说,“赫敏,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赫敏没有动,她对着那本泛黄的旧书翻动了几页,还是决定买下来。
那女巫高兴极了。她隔着德拉科接过赫敏手中的书,回到柜台,麻利地抽过一张牛皮纸把书包好,拿细麻绳捆起来,递给赫敏。
她态度殷勤地说,“你不会失望的,这可是本店的最后一本了。”
德拉科抢在赫敏前面,丢给那女巫几枚金币。随后,在赫敏不解的眼神中,他有些粗暴地拉着她,迅速走出了店铺,回到那熙熙攘攘的游客人潮里。
街道上覆盖着夕阳的余晖,一些店铺已经亮起了灯光。
赫敏有些生气。她停住脚步,甩开了他拉着她的手,严厉地说,“德拉科,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着急?还有,我可以自己买的!”
“哦,得了吧,你这小傻瓜!”德拉科皱着眉头说,“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赫敏迷茫地问。
“那个女巫的裙摆底下没有脚!她是个幽灵!”德拉科脸色苍白地说,“你可不要指望,这世界上所有的幽灵都像霍格沃茨的幽灵那么友好。”
“哦,我没有察觉到——”赫敏吓了一跳。她再回头看那间店铺的时候,那间店铺竟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一面墙。
果然很古怪。她愣在原地,小声说,“我该注意到的……我太专注于那本书了。”
德拉科看着那堵墙,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同英国一样,法国也有巫师。他们有自己独立的魔法部,巫师聚居地以及巫师商业中心。就像伦敦有对角巷一样,巴黎自有巫师们能去的商店街,供巫师们去集中采购。
偶尔也会有这类开在小城市的魔法店铺。但它们往往比较集中,类似霍格莫德那样成片出现。像今天这样孤零零的一家魔法店铺,在一个小城中单独出现又忽然消失,并不寻常。
“她大概没有恶意,可能就是一个卖杂货的幽灵。”他看着赫敏不安的样子,不忍心再说她什么,只是将担忧的眼神投向那本书:“总之,你可得对那本书小心点,千万别像之前的日记本一样,里面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我打开看看。”她慌忙将牛皮纸封打开,与德拉科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除了陈旧一点,这本书倒与普通的书籍一般无二。
德拉科皱着眉,心怀疑虑地把书递还给了她。
“别贸然翻看它。等到能施魔法的时候,先用‘Aparecium(急急现形)‘还有‘Specialis Revelio(原形立现)’测试一下,看看有没有隐藏魔咒或者恶咒。”他嘱咐她。
“好啦,好啦,我会很小心的。”赫敏收起书本,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他的手,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是我误会你了,刚刚还冲你嚷嚷,抱歉。”
德拉科冲她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眉头却再次皱了起来。
这次见到赫敏以后,总感觉她与自己少了几分熟稔,多了几分客气,甚至给他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她好像总是避免与他对视。她好像总是躲闪他的接近。
“我想,还是再看看冰箱贴吧……”她收起书,小声说,又冲着那些小摊子走去了。
德拉科疑虑重重地看向她走在他前方的样子。她神情活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时不时对身边的麻瓜玩意儿发出一声轻微的感叹,没心没肺的眼睛里有这繁华世界,唯独没有他。
怎么,她这么快就对他丧失兴趣了?
仅仅是一个暑假的功夫?
那扇门,被她重新关上了吗?
在这弥漫着花香、人声、灯影的小城,德拉科·马尔福偶遇了赫敏·格兰杰,也偶遇了一个十四岁少年该有的烦恼。
番外七:格兰杰家的谈心(格兰杰家视角)
那是格兰杰夫人从国王十字车站接回自己宝贝女儿的那天。
在回程的汽车上,她迫不及待地从副驾驶座回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快点儿,把霍格沃茨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有什么好玩的、惊险的、刺激的事情吗?我的小花生,你该多给我写信的,而且,不要总是报喜不报忧——”
“是的,我们对你在学校里发生的一切都很好奇。”格兰杰先生一边开车,一边飞快地透过后视镜看了女儿一眼,露出微笑。
“这一年挺平淡的,”赫敏摸着克鲁克山的毛,愣了一会神,轻飘飘地说:“除了克鲁克山咬死了一只老鼠,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是个狼人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赫敏一向不爱把那些危险的事情告诉父母。
格兰杰夫妇是异常开明的父母,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担心自己的女儿。
“狼人?他危险吗……那个狼人?”果然,格兰杰先生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
连克鲁克山都听出了他语气里紧张的意味,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关系,他已经辞职了。”赫敏拍拍克鲁克山的头,无精打采地说。
“哦,小花生,我感觉你不太对头。”格兰杰夫人打量着她,“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有人欺负你吗?”这是格兰杰先生陡然提高的声音。
“我倒不是很担心有人欺负她。我记得有位小绅士很照顾她。”格兰杰夫人笑容可掬地说,“刚刚我还看到他了,穿着一身白衬衣,那笔挺的小身板,啧!下火车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你看……”
“哦,妈妈,可别再说了。”她烦恼地说。
“我认为他可能喜欢你……”格兰杰夫人狡黠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妈妈,你错了,他说他把我当妹妹看待。”赫敏直挺挺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沮丧。
一阵尴尬的沉默。
“哦,这样啊。”格兰杰夫人悄悄与格兰杰先生对视了一眼。
汽车因为前方的红灯而停下来。格兰杰先生抓紧空余时间,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她正在无意识地抠手指。
女儿只有陷入极端焦虑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
“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去吃点龙虾怎么样?然后,再去看看大英博物馆里的木乃伊?我记得你对埃及感兴趣——”格兰杰先生迅速转移了话题。
“真的吗?木乃伊?我早就想看了!”赫敏终于露出了微笑,这令车前座的夫妻俩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到晚上,万事万物归于沉寂的时候,赫敏重又陷入了一股低迷的情绪。
她盯着天花板出神,并没有注意到格兰杰夫人是何时溜入她房间的。直到她面前出现了母亲突兀的笑脸和闪亮亮的眼睛。
“妈妈!”她几乎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别慌张,是我!今晚是母女谈心夜。”格兰杰夫人将手中的蜡烛台搁在床头上,钻入了赫敏的被窝,轻轻搂着她,“我的小花生,有什么是不能跟妈妈说说的呢?说说那个男孩……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不想说他。”在母亲的怀抱里,赫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全感。她犹豫了一会儿,嘟囔着说,“我太糗了,我完全会错意了……我觉得自己很丢人……”
“我不会嘲笑你的!难道你忘了吗,我曾告诉过你多少我的糗事?”格兰杰夫人活泼地说,她与赫敏一模一样的棕色眸子闪烁着温柔的光。
“是很多,但是,我的情况,比那些都严重……”赫敏小声说。
“是吗?最冷的那一年,我同你爸爸跑到纽约去,大半夜不睡觉,从酒店跑出去亲吻自由女神像,差点把舌头给冻住了。”她活泼地说,“能比这个还糗吗?”
她的女儿严肃地说,“比这个还要糗。”
“那么,结婚纪念日订错了机票,连续一星期一直在转机的路上,最终和你爸爸一起在南美洲荒野求生了半个月——”她怀疑地问,“比这个还要糗?”
赫敏在心里计较了半天,最终说,“还要糗。”
“为了跟你爸爸打赌,光着脚跳进了泰晤士河,为此得了肺炎,卧床了一个月,消耗掉了周围商店里的所有纸巾库存。”格兰杰夫人怨念地说,“这个总算够糗了吧?周围的朋友都笑话我。”
“好吧。”赫敏揣度了一番,最终说。
于是她打开了话匣子:她是怎么在某一天感觉自己对德拉科有莫名的情绪,甚至以为自己感冒了,或者生病了,吃了好几副魔药都不管用;德拉科是怎么对她的,那个被他忘却的额头吻,那些触碰、照顾、体贴入微;还有德拉科说把她当妹妹的时候,她揍了他一拳……
“不愧是我女儿!”格兰杰夫人两眼放光,骄傲地说,用手抚摸女儿的头发,就像赫敏给克鲁克山顺毛一样。
“可是,就在我揍他的几个小时以后,他挡在狼人面前救了我……我还怎么生他的气?搞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赫敏闷闷不乐地说。
格兰杰夫人惊奇地问:“他这样做了吗?等等——你不是说那狼人不危险吗?”
“那是个意外。卢平教授那天忘记喝药了。妈妈,别担心,我们谁也没受伤害。后来,我又救了德拉科……这事涉及到某些高深的魔法,很难对您解释。总而言之,我们都获救了。”赫敏烦躁地把头埋在柔软的鹅毛枕头底下,“怎么办?我更不知如何与他相处了。”
“哦,我的小花生!男孩们都是些蠢货,不管他看起来多么早熟、接人待物多么有礼貌,他们依旧很蠢!”格兰杰夫人摇着头,露出会心一笑。
枕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叹息。
“从你的描述中,我认为他对你也有好感。这可不像是对妹妹的态度。他甚至都吻了你额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是不是?”格兰杰夫人嘴角微扬。
“那又怎样?他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不是吗?”赫敏态度消极,“那就是普通朋友的问候。”
“当然不是!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觉得亲吻一个女孩是在做梦?如果是你,你的第一反应,会认为是在做梦吗?除非……他曾经在梦里梦到过亲吻你……他习惯性地以为这次也是梦……”格兰杰夫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妈妈!你这话可说得有点没谱了!”赫敏的脑袋猛地从枕头底下钻出来了,正一眨不眨地看她,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好吧,算我想多了吧!”格兰杰夫人敷衍地摆摆手,“这个年纪的男孩在感情上大多数都是晚熟的,我不认为他能够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情感。他比你小一岁,不是吗?你得给他点成长的时间。或许哪天他就突然开窍了……”
“也许吧。”赫敏意兴阑珊地说。
格兰杰夫人安慰地摸着她的头发,换了一种思路来激励她,“赫敏,不要把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你得看看别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你怎么知道,自己只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孩?”
赫敏撅起嘴,不满地说,“妈妈!瞧你说的,我没把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倒是他总爱盯着我看。她对此有些难为情,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那你去找罗恩和哈利玩啊,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跟你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格兰杰夫人笑眯眯地说。
“我当然会找他们玩!他们是我的朋友没错,可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喜欢的感情。”赫敏羞恼地反驳她。
“找个外院的男孩接触接触吧?多交几个朋友?”格兰杰夫人继续冥思苦想,“不是还有别的学院吗?拉文克劳,还有什么来的,赫奇帕奇?我把名字说对了吗?”
“名字是说对了。可是,为什么我要接触别的男孩?我不想多交什么朋友!”赫敏恼火地说。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你得学会跟其他的男孩们相处,不仅仅是自己喜欢的男孩。未来,你的人生里,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要接触的人总有一半会是男性,他们跟女性的思维模式并不完全一样,这些都是需要你去学习和了解的。接触不同的男孩,交不同的朋友,与你喜欢某个男孩这件事,并不冲突。”格兰杰夫人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好吧,我可以试着多交几个朋友。”赫敏勉勉强强地说,“但仅仅是朋友。”
格兰杰夫人看着自己尚且有几分懵懂的女儿——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含苞待放的少女——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容,“那可说不准,也许,很快会有更优秀的男孩喜欢上你呢……”
到时候,那个叫德拉科的男孩会不会发觉自己的内心,甚至因此吃醋呢?
她可真是太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