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返校列车的惆怅

“他真的喜欢你！我敢打赌！”金妮·韦斯莱涨红了脸，小声指天发誓。

“金妮，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了，他顶多算是我的好朋友！隔壁学院的好朋友，行了吧？而且，他把我当妹妹一样……”赫敏不耐烦地低声说，把米兰达·戈沙克所著的《标准咒语，四级》翻得哗哗作响。

雨点正“啪嗒啪嗒”地打在陋居的客厅窗户上。人人手头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

哈利在自得其乐地维护他的火弩箭。罗恩在擦拭他的柳木魔杖，德拉科在他十三岁生日时送的魔杖护理工具箱，正敞开着放在他手边。

弗雷德和乔治坐在一个角落里，拿着羽毛笔，两颗脑袋凑在一张羊皮纸上，鬼鬼祟祟地谈论着什么。赫敏猜，他们说不定又在琢磨着什么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新品。

“可他是背着你回来的！你都不知道，他那表情有多吓人——竟然特别温柔！而且还帮你脱鞋子、盖被子，轻手轻脚地照顾你。你不觉得很反常吗？”金妮用看傻瓜的眼光看她。

“呃——你哥哥们也会照顾你吧？他们难道不会做这些事情吗？”赫敏的心里有点儿在意，表面上还是故作淡定。

“哦，拜托了！我哥哥们可不会那样闻我的头发，还要趁我睡觉偷偷亲我的额头，那太诡异了！”金妮不服气地说。

“也许你看错了呢？他不是背对着你吗？”赫敏脸上浮现起一片红云，但她还是努力辩解着。

“确实，那只是个剪影。我并没有看清正面……”金妮短暂地被她说服了，但依然有些迷惑不解，“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同你的相处太亲密了……”

“我们是好朋友啊，他只是在帮助我！”赫敏正色道。

“我持保留意见。”金妮迟疑着说，“人们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忍不住总想去碰碰对方，否则他们会同对方保持距离的。我猜，像马尔福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更会是这样。你回想一下，在你不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有没有忍不住碰碰你、拍拍你，有没有一些对于朋友而言比较多余的动作？”

“还好吧，他没有——”

说到这里，赫敏忽然闭了嘴。她想起了很多细节。

有时是他随手帮她摆到耳后的一缕飘出来的头发。有时是在黑暗中他十指交叉主动握住的她的手。还有，在黑魔标记出现后，魔法部官员们赶到以后，他自然而然地从她头发上摘下了一片叶子。

这些细节太自然了。自然到像一起制作魔药时他不经意间落到她发间的呼吸一样，让她完全丧失了警惕。

“他大概是照顾人照顾习惯了。”赫敏小声说。被金妮这样念叨来念叨去，她都有点想念那股雪松味了。

金妮不认同地“嘁”了一声。

“马尔福会是那种乐于照顾人的人吗？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还是你被他营造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赫敏惆怅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争辩下去。她看向窗户上越打越密的水滴，觉得自己内心的迷惑不比这场大雨少。

赫敏·格兰杰的惆怅之情，直到在站台上看到德拉科才有所缓解。

那时她已经把行李放到哈利他们的隔间里，回到站台上向韦斯莱夫人告别和道谢，感谢这位慷慨热情的母亲在这个假期对她的盛情款待。

“别客气，我很欢迎你随时再来。”韦斯莱夫人笑眯眯地说，给了她一个拥抱。

等赫敏准备回列车上的时候，德拉科早就已经上了车。他正悠闲地倚靠在一处空隔间的座位上，托着铂金色的脑袋对着窗外出神。

忽然间，他看到了她。隔着窗户，他对她扯起嘴角，懒洋洋地笑了笑，美男子雕塑般淡漠的脸，忽然活了过来。他冲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赫敏的脸立刻擦地红了。

她本来不想理他的，她应该跟着哈利、罗恩还有金妮，回到他们的隔间待着的。

勾勾手指？这个轻佻的男孩！他把她当什么了？小狗小猫吗？她不服气地想。

可是，她的腿不听使唤，她还是出现在他隔间门口，一脸怒容。

她在生自己的气。她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自己原本该有的独立样子。她总是会被那张迷惑人的脸给抹掉一部分理智，这可不妙。

隔间里只有德拉科一个人在。

高尔和克拉布被他打发到其他隔间去了——让他们去围观布雷斯和潘西腻腻歪歪的样子——那对小情侣一定会格外恼怒自己的二人世界被打扰，德拉科幸灾乐祸地想。

赫敏猛地坐在他对面，决心把自己支棱起来，不再毫无底线地纵容他对她为所欲为的行为。

她板着脸问：“找我什么事？”

“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对面的男孩把手中的报纸放下来说。

看起来，他的心情不错。他对她无辜地微笑着，那双灰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找金妮了。”赫敏收紧下巴说。她低下头不敢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他，他当时究竟有没有吻她额头。

“等等。上次在营地见到你的时候，忘了问你一件事。”德拉科慢吞吞地说，“这个暑假，你在韦斯莱家还住得惯吗？”

“韦斯莱家挺有趣的。”一说到这里，赫敏心里变得放松起来。“你真该看看克鲁克山在蔷薇花丛间追逐地精的场景，哈利看到以后都笑得喷饭了！”

“喷饭？”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在院子里吃晚饭，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青草和金银花的香气。”赫敏饶有兴味地说，“晚餐后，韦斯莱夫人还会给我们吃草莓冰淇淋，金妮总是跑到最前面，抢草莓最大颗的冰淇淋递给我。她的哥哥们完全抢不过她......”

“还是那么喜欢吃草莓冰淇淋。”德拉科微笑着说，“一会儿零食推车来了，给你买一个大的好不好？”

“我能自己买！”赫敏鼓起嘴巴说。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年纪比她小的他，总爱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她说话？

“你当然可以自己买。”德拉科冲她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韦斯莱夫人呢？”停了一会儿，他又问，“她对你好吗？”

“她人不错，对我们总是笑眯眯的——弗雷德和乔治闯祸的时候除外。”赫敏看着德拉科不太相信的眼神说，“她当然有严厉的地方。她不太喜欢我们用魔法干家务，更喜欢叫我们徒手去做——”

“即便你们在陋居施展魔法，也不会有魔法部的部员找上门的。那是个巫师家庭。”

“我知道。可她是个很守规矩的母亲，也是按照霍格沃茨要求的暑假原则教养自己的孩子的。”

“然后教出了弗雷德和乔治这样不循规蹈矩的孩子。”

“德拉科！别忘了他们的大哥比尔可是当年的学生会主席，拿到了12个O.W.L.s.证书！”

“可是，什么主人会让住在家里的客人像家养小精灵那样去做家务？”德拉科说，“容我提醒你，你是韦斯莱家的客人。这在我看来是很失礼的。”

“韦斯莱家有那么多孩子，韦斯莱夫人根本忙不过来啊。当一个母亲竟然养大了那么多孩子，还能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时候，谁不会对她充满敬意？”

“那么多她自己的孩子还不够她使唤的吗？”

“我去住了那么久，已经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又有什么大不了？”

“哈利也跟你一样被要求做家务吗？”

“当然。”

德拉科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我想，韦斯莱夫人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类型，我也很乐意帮她点微不足道的小忙。”赫敏说，“总而言之，我在陋居过得很愉快也很充实。”

“好吧。”德拉科重新拿起了报纸说，“你高兴就好。”

赫敏瞧着他手中的报纸背面，注意到今天报纸的头版标题是《家养小精灵手持魔杖，巴蒂·克劳奇知法犯法？》，署名作者：丽塔·斯基特。

赫敏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对家养小精灵太坏了……”她忍不住用手把报纸摆正了几寸，更仔细地看了两眼正文，咕哝着说。

“你的手怎么了？”德拉科没接话，反而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手背的抓痕。

由不得他不注意。她灵巧的手本来就特别白嫩，现在上面却有了好几道红印子，简直令他胆战心惊。

事实上，他的心里突然难受极了。他总是见不得这种狭长的痕迹，见不得它们出现在她身体的任何地方。

“这就是你说的‘他们把你照顾得很好’？”他压着火气说。

“哦，是克鲁克山。” 赫敏不好意思地说，“它今天非常暴躁，上车的时候被‘费力拔烟火’给吓到了；而且我们今早是乘坐麻瓜出租车来的，没法施展空间延展咒，你知道，特别拥挤……”

“我以为韦斯莱先生有车。”德拉科皱起眉头来。

“是，但今早他赶去工作了，出了一点紧急情况。一个叫疯眼汉穆迪的巫师把他家的垃圾箱炸了，据说他以为有人要闯入他的房子……”

赫敏忽然停下了她的话。她惊讶地发现，德拉科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套小药箱，抓起她的手，开始给她上药。

“继续说下去。”他云淡风轻地拿出消毒用品，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似乎对这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为什么你会随身带这个？”赫敏张口结舌，微微红了脸。

她忽然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因为某位聪明的小女巫，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冒失失地受伤。”德拉科拖腔拖调地说。

他垂下眼眸，掩盖了自己难过的情绪。他只顾着看那些细长的伤口，拿棉签涂药的动作小心翼翼，轻柔得像一阵微风。

赫敏呆呆地看着他，脸逐渐涨得通红。

上药的棉签狡猾极了。它轻点在她手背上，像是在亲吻她，又像是在撩拨她。赫敏手背微痒，心里也微痒。

为什么他总要这样小心翼翼？他对她的伤口总比她自己都在意，甚至都有些大惊小怪了。

这时候，她脑中忽然响起金妮的话：“他跟你的相处太亲密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亲密，她只知道自己心如擂鼓。

那天晚上——黑魔标记出现的晚上——他把她护在身下。他们离得那么近，几乎马上就能触到彼此的唇。

她记得他曾收紧了垫在她后脑的手。他那时候曾微微倾斜了脸。他的气息曾越来越近。某一瞬间，他似乎打算凑近她，凑近她的唇。

如果没人喊叫，接下来会怎样呢？

她知道，自己又在乱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了。那多半是她的错觉。那样紧急、慌乱又危险的时刻，没人会想要亲吻的。

那么，帐篷里又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有没有吻她额头？要不要问问他？

忍住，赫敏，她对自己说。

她强烈的自尊心令她无法再问出口了。一旦这是个误会，就像上次他说她像妹妹那样，她恐怕会无颜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