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赫敏的舞伴抉择
12月中旬的一个寒风凛冽、白雪飘飘的上午,副校长米勒娃·麦格教授决定给这寒冷的季节添一把热柴。
临近下课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向学生们宣布:
霍格沃茨即将举办圣诞舞会。
“这是三强争霸赛的一个传统项目。舞会只对四年级以上的学生开放——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可以邀请一位低年级学生——”麦格教授从容不迫地打量着全班同学。
赫敏顿时听到一声刺耳又熟悉的傻笑——这必定出自她的室友拉文德·布朗之口。
她回头看了拉文德一眼,果不其然是她;另一位室友帕瓦蒂·佩蒂尔则用劲捅了捅拉文德,拼命克制着不笑出声来。而后,两个女孩转过脸,往哈利那一桌看去。
哈利正同罗恩讪讪地坐在那里,因为麦格教授刚刚数落他们上课用假魔杖搏斗,说他们的行为与年龄不相称的问题。
哦,哈利和罗恩!这两个幼稚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赫敏摇摇头,偷偷瞧了一眼身旁那个安静低头看书的少年,心中沾沾自喜——德拉科就从来不会这样大惊小怪,也不会那样幼稚好斗。
他大概是整个教室里对舞会的消息最云淡风轻的学生。他依然那样认真地研读着那本书。就好像,“圣诞舞会”远远没有那页书的内容更重要。
等等,他不喜欢舞会吗?赫敏疑惑起来。
是啊,他好像不喜欢凑热闹。
他从来都对人群密集的地方神经过敏,往往摆出一副厌倦的模样。
他大概不会喜欢舞会那种喧闹的、人来人往的环境。
“要穿上你们的礼服长袍,舞会将于圣诞节晚上八点在礼堂举行,午夜十二点结束……”麦格教授继续板着脸说,无视女生们压抑着的笑声,用一句叮嘱结束了她的长篇大论:“不要在外校学生面前给霍格沃茨丢脸。”
赫敏表情散漫地托着腮,在麦格教授威严的声音里若有所思,从眼角研究着少年面无表情的雕像般的侧脸,心里忽然泛起某种惆怅的涟漪来。
她心头滋生的一丁点儿小火苗——原本因为舞会这件事而试试探探地燃起来——顿时被他漠不关心的表情给浇熄了。
她吐了口气,决心放弃精神世界乱吹的惆怅气流,关注面前的现实世界:合上面前的书本,旋紧半开的墨水瓶盖,收拾起几根羽毛笔。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学习搭档并没有在认真看书——他在暗暗出神。
圣诞舞会——有着令德拉科难以忘怀的记忆。
一想到某段烟花下绽放的前世记忆,他就更加不敢抬头看她了。
“你们需要找到一位合适的舞伴……最重要的是,练习如何跳舞!每个女孩心里都有一只优雅的天鹅……”麦格教授在讲台上提高嗓门,以压过学生们越来越大的兴奋的议论声,“每个学院的院长都身负指导学生练舞的职责。具体练习舞蹈的时间可以查看门厅布告栏上的通知。格兰芬多学院的舞蹈指导课是在这节课之后,我建议你们最好都参加一下。”
舞伴啊。
德拉科终于抬起头来,微微期待地对旁边的女孩瞧了一眼。
她看起来一往如初,没心没肺地卷着手里的羊皮纸,无视麦格教授的话语以及周围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动静。
他是不是该立刻邀请她——趁还没有人把视线投到她身上?
“赫敏,你——”他犹豫着说。
“德拉科,你说,斯内普教授会指导你们跳舞吗?”她忽然用梅林发现了新魔咒的语气问他,神态悠然地把那本《中级变形术》塞进书包里。
德拉科酝酿许久的话被她给堵了回去。
“会的。这是他的职责,就算他痛恨这件事,也会认真履行的。”他轻缓地说,手指紧紧捏着那本书,“他会板着脸教我们的——克拉布和高尔说不定会被他吓哭。”
赫敏噗嗤一笑。
她看他的眼神很明亮。于是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浮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的手指藏在书本下面不安地划动着,在她无瑕的眼神里迅速丧失了言语,也丧失了邀请的勇气。
然后,在猛然响起的下课铃声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站起身,愉快地说,“我猜,麦格教授起码不会把谁给吓哭。我得先走啦,格兰芬多的舞蹈指导课快开始了。”
“我帮你拿书包过去吗——”他乍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桌子上的东西。
“哦,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她轻松地说,“回见,德拉科。”
“呃——回见。”他的声音有些缥缈,目光紧紧锁在她快步离开的背影上。
在赫敏·格兰杰来看,舞蹈指导课简直是场灾难。这堂课全程都充满着窃窃私语的女生们的傻笑声和躁动不安的男生们的口哨声。
麦格教授只绷着脸教了十分钟——差点把她临时的舞蹈搭档罗恩吓哭——就要求大家自由练习了。
四年级的学生们不如高年级的学生放得开。他们大多害羞地站在舞池的圆圈外看着别人跳,叽叽咕咕地扯着有关舞会的闲篇。
赫敏一直双手抱肘,站在室友拉文德旁边充当木桩。她无比想念无法来参加舞蹈训练课的三年级生金妮·韦斯莱。
这会儿,拉文德正热情洋溢地给帕瓦蒂出谋划策,讨论如何才能当上格兰芬多勇士的舞伴。
“第一,每当他路过的时候,要笑得大声一点,引起他的注意;第二,要时常说一些舞会当天的话题,让他联想到‘舞伴’这件事,比如说,你可以大声讨论当天要穿的衣服,我认为这是个保险的话题……”拉文德兴冲冲地说。
“如果不小心吸引到别的男生邀请我,怎么办?”帕瓦蒂苦恼地说。
“所以咱们才要成群结伴啊!”拉文德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让那些没有胆子的怂包都不敢上前。光是姐妹团的笑声都足够他们面红耳赤、夺路而逃了。”
“万一我们的目标也不敢上前呢?”帕瓦蒂扫了一眼那边对她张望的几个男生,捂着嘴笑。
“所以,释放信号很重要!这就是我要强调的第三点了,要对你的目标有眼神交流,甚至要经常对他打个招呼什么的,给他一点鼓励。”拉文德苦口婆心地说,“做好了这几点,不愁他不邀请你!”
“挺有道理的。赫敏——”帕瓦蒂扭过头来,活泼地咯咯笑着,问一旁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的女孩,“你跟哈利不是好朋友吗?你觉得,这些建议怎么样?哪个最有用?”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赫敏想起刚刚哈利被麦格教授提醒后如遭雷击的模样——他显然并不享受“作为勇士进行开场领舞”这件事——敷衍地说,“要不就多释放点信号吧,以免他感受不到。”
第二天,赫敏发现,舞会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浓郁。
城堡里张灯结彩,大理石楼梯的扶手上挂满了永不化开的冰柱,圣诞树上挂满闪闪发亮的冬青果和不停鸣叫的金色的活猫头鹰。连那些盔甲都被施了魔法,一有人路过就唱圣诞颂歌——这让赫敏感到很好奇。
“赫敏,我正有事找你。”德拉科从四楼走廊那头的拐角走出来——看着她一动不动盯着空头盔的模样——惊讶地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哦,我想听听看,它能不能唱完一整首歌。”赫敏正挎着她的单肩书包,感兴趣地打量着某个被擦得锃亮的盔甲。
那空头盔正唱到“哦,来吧,你们这些虔诚的人——”
“我建议你不要再听下去了。”德拉科猛地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走廊另一头的方向带,“赶紧走。”
“为什么?”赫敏不明就里地问,幅度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再往后就不好听了。”他微微红着耳朵,急急地拉着她走,“它们只能唱出半首正常的歌来,再往后——就是一些粗野难听的话了。”
“能唱出什么难听的话——那可是圣诞颂歌!”赫敏惊讶地回头看了那空头盔一眼,忽然发现了皮皮鬼那张一闪而过的坏笑着的脸。
“瞧我发现了谁?小书呆子和小毒蛇!”皮皮鬼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他乐滋滋地唱出了刺耳的歌,接上了戛然而止的空头盔的声音。
他欢乐的语调在空荡的走廊里隆隆作响,“小书呆子傻乎乎,偏偏跟着毒蛇跑!奸诈狡猾的小毒蛇,吐着信子去接近她!五彩斑斓地引诱她,死皮赖脸地缠上她——”
“呃,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赫敏小声说,脸颊逐渐泛红。
他则默不作声,快速地拉着她走,企图把她带离这污染心灵的是非之地。
“无耻贪婪的小毒蛇,脚步慌乱为哪般?他要找个僻静处,悄悄一口吞掉她!舔她,咬她,麻痹她,翻来覆去地尝个遍……”在他们急促的脚步声中,皮皮鬼嚷嚷得更变本加厉了,歌词也朝着更粗俗大胆的方向迈进了。
该死的皮皮鬼!德拉科心中暗骂,耳朵滚烫。
霎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肝肠肺腑被某种充满恶意的射线照得纤毫毕现。
那些胡编乱造的歌词!其中的深意足以让任何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女孩陷入窘迫的渊薮。
“别听,赫敏,忽略掉那些歌词。”德拉科僵硬地说——他的太阳穴被那些歌词刺激得一跳一跳的——飞快地拉着她走。
“很难忽略掉吧,他的声音那么大。”赫敏嘟囔着,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她无法不注意到一件事。他正握得她越来越紧,手越来越热。她的手腕快被他给烫化了。
“夜半莲开后,朝云暮雨时——”这会儿,皮皮鬼从空头盔里蹿出来,追赶在他们身后,越唱越露骨了。
德拉科恼怒地冲皮皮鬼那边嚷道,“够了!太下流了!我要告诉巴罗大人你在干什么!”
“皮皮鬼害怕巴罗”是全霍格沃茨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皮皮鬼害怕的是巴罗本尊,假如别人抬出巴罗的名号来威胁他,多半是不管用的。
故而,他只愣了两秒,就冲德拉科邪恶地笑了笑,张开嘴,准备变本加厉地唱——
德拉科慌忙松开了赫敏的手腕,猛地从身后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然后他用这种背后围拢的姿势,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世界总算安静了。赫敏脸上浮着一层晚霞,茫然地眨眨眼睛,“谢谢。”
他捂得很严实。她只听得到自己的感谢声在脑门里隆隆作响,却听不到皮皮鬼又唱了些什么。
她满心迷惑。
德拉科为什么要在意她听不听得到那些皮皮鬼编造的粗俗之语——仅仅是因为朋友的关怀吗——哪个朋友会在意她到这种程度?在意到需要捂住她的耳朵?
虽然皮皮鬼热衷于造谣——那些粗俗的歌词多半是无稽之谈——有一件事皮皮鬼却没有说错。
他的一切都很诱人——让人难以自拔——似乎在举手投足间“引诱”着她。
譬如此刻,他的手正稳稳地捂住她的耳朵,触碰着她滚烫的脸颊;他的胳膊和胸膛偶尔会在走动间碰到她的后背,给她某种想要贴近的温暖感觉;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缠在她的鼻尖,清冷又放肆地挠着她的心。
这些若隐若现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
她又会暂时地忘记他们是朋友,重新在这一瞬间产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他会喜欢她吗?会想要对她做一些朋友以外的事吗?
比如,皮皮鬼说的那类过分罪恶的事——他会想对她做上哪怕一两件吗?
赫敏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或者短暂地沦为了某种精神失常的坏女孩,因为她正在考虑他会不会想要舔她、咬她,或者一口吞掉她。
他当然不会这样。她定了定神,劝说自己。
他多正经啊——他同那些下流话半个铜纳特的关系都没有。
除了有点“诱人”以外,他完全没有对她做出任何皮皮鬼嘴里所说的那类奸诈狡猾或者无耻贪婪的行为。
这一脸纯洁无辜的少年,任何恶念与他扯上关系都是对他的亵渎。赫敏羞惭地想,因为自己某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心猿意马的想法而感到万分愧疚。
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德拉科终于听不见皮皮鬼那些污人耳朵的歌谣。他放下了捂住她耳朵的手,绯色从他的耳朵蔓延到脸上,红得很可疑。
“下——下次别再听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离——离那些盔甲远一点。”
“知道了。”赫敏轻声说,盯着他通红的脸猛瞧,试图看明白他的想法,“对了,你刚刚找我,是想说什么来着?”
“呃,啊,不重要。”德拉科急匆匆地说,“下次说吧。我——我得走了。”
他原本想趁机邀请她当舞伴来着。僻静空荡的走廊,原本是多么合适的邀约场所!
可是,经过了皮皮鬼的语言洗礼,他对她的邀请会不会显得别有用心?
似乎他是受皮皮鬼启发,想要找个僻静处,悄悄一口吞掉她,或者翻来覆去地尝个遍一样。
梅林啊!一想到这些话他就觉得坐立不安。
还是下次吧。德拉科咽了口唾沫,冲表情迷茫的女孩笑了笑,僵硬地转过身去——像霍格沃茨某套没上润滑油的千年老盔甲——同手同脚地走了。
“没错,皮皮鬼是挺烦人的。”当晚的公共休息室里,金妮·韦斯莱对赫敏说,“我也曾经被他取笑过。某次情人节的时候,他疯狂地造谣生事,说我和哈利是一对儿,弄得我们两个很尴尬。我好几个月都没敢再正眼瞧哈利。”
“皮皮鬼的嘴巴太没遮拦了。我当时也觉得很尴尬。”赫敏低声说。
“马尔福呢,他也会尴尬吗?”金妮幸灾乐祸地说,“我可从没见过他尴尬的样子。”
“哦,他不仅尴尬,后来甚至还有点结巴。”赫敏说。
“马尔福竟然都结巴了?梅林的吊袜带啊!”金妮的眼中精光四射,“皮皮鬼都取笑了你们些什么?也说你们是一对儿?”
“其实我没听完整,我只听了一点,就被他给捂住耳朵了。”赫敏趴在桌子上写那份《跨物种转换的变形咒调整》的变形课作业,低着头小声说,“后面又说了什么,只有他知道。总而言之,他的脸最后都红透了。”
“唔——这可不寻常。”金妮啧啧称奇,红光满面地笑了,“难以想象!传闻中的斯莱特林高冷禁欲系铂金小少爷!他竟然还会结巴和脸红——皮皮鬼一定说得很过火!”
“我猜,是吧——”赫敏艰难地说。
“他还捂住了你的耳朵?难道——是怕他的女孩被皮皮鬼污染心灵吗?我早就说他对你态度不一般,寻常朋友哪会是这种反应?”金妮挑挑眉。
“金妮,别这样说。我不是他的女孩!”赫敏书中的羽毛笔正固执地沙沙作响,似乎一点都没被这件事扰乱思路,也没有书写什么违心之语,“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就想安于现状,不想再平添烦恼了。我只是有点疑虑,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男孩们都在想什么呢!”说到这里,金妮的兴致陡然低落。她叹口气,瞥了一眼那边正被罗恩、迪安和西莫打趣的黑发男孩,“你说,为什么只有四年级以上的学生才能去舞会?这一点都不公平!”
“金妮,别垂头丧气啦,你还是有机会的。麦格教授说,我们可以邀请低年级的学生去舞会。”赫敏宽慰她说,“说不定会有人邀请你去舞会的。我听拉文德和帕瓦蒂讨论了一些吸引男孩注意的方法,你要参考一下吗?”
“我才不呢!”金妮涨红了脸,激烈地说,“我是很想去跳舞,但我绝不会为了一个舞会就低三下四到那种地步!我才不要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吸引什么人注意呢!那不是真正的我!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她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吸引哈利而做的一系列蠢事——小矮妖们唱的令人尴尬的歌、精心制作的被嫌弃的贺卡、书写少女心事的邪恶日记本——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哦,对不起,金妮,我不该说出这样的建议。”赫敏停下笔——对金妮充满歉意地一笑——正色道。
她随意的口吻不见了,换上了认真的欣赏语气,“金妮,我喜欢你的想法。我同样也做不到那样。所以我们才会是好朋友,不是吗?我们都无法做到改变自己的个性来吸引什么人,即使可能会面临没舞伴的情况。”
金妮眼神亮闪闪地看着赫敏——羞涩又骄傲地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这是麦格教授宣布举办圣诞舞会的第三天。一大早,拉文德和帕瓦蒂就躺在一张床上,唧唧咕咕地交谈着舞伴的进展。
“西莫邀请我了。”拉文德神秘兮兮的声音从酒红色的帷幔后传来,“昨天傍晚的时候。”
“哇哦,拉文德你可真行!”帕瓦蒂惊呼道,“才两天而已!怎么样,你答应了吗?”
“当然。”拉文德说,“为什么不呢?”
“我以为你会再等等看。也许还会有更多男生邀请你的。”帕瓦蒂犹豫着说,“难道不该找个最好的吗?你不是对别的男生有兴趣来着——”
“可他是第一个邀请我的男生,我应当回馈这份诚意。”拉文德咯咯地笑着,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愉快,“帕瓦蒂,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咱们年级最漂亮的女孩,也不想着当勇士的舞伴——”
帕瓦蒂羞红着脸锤了她一下,“拉文德,你真促狭!”
“本来就是嘛!”拉文德咯咯地笑了,用一种咏叹调的方式鼓励着自己的闺蜜,“帕瓦蒂,我有预感,你会是最终的赢家。格兰芬多的勇士一定会是你的囊中之物的,不做他想!你将获得成功,站在顶端,摘取其他女生都得不到的荣耀桂冠……”
赫敏没有再听下去。她悄无声息地穿好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出了女生寝室。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绝不会对“跳舞”或者“舞伴”这类事有丝毫的兴趣。
她可不想变成那种只知道傻笑、等着被哪个愚蠢的男孩邀约的女孩。
难道一个女孩的人生价值,就是以“有没有舞伴”这种事情来衡量的吗?
不管她有多努力,人们只会看她的外表是否漂亮,而她的灵魂、学识和三观都不值一提吗?
无论心中有多少远大理想,一个女孩最终都要像一盘菜那样,被男生们挑剔的眼光打量来打量去,以“被人选择”作为她人生的至高荣耀和最大成功吗?
那她宁可不要这种荣耀,也不在乎这种成功。
心里对“舞会”这个词翻了个白眼,赫敏匆匆经过阳光初绽的中庭。她打算一早先去看看海格,看看他有没有从炸尾螺的死亡事件中恢复心情,却被从橡树上突然落下来的少年给吓了一跳。
“德拉科!”她后退了一步,惊讶地说,“这么一大早,你在树上干什么?不冷吗?”
“我在等你。”德拉科迅速说,决心一鼓作气把话说出口。
“等我?”她迷茫地说,“等我干什么?”
“我今天必须得问你个问题。”德拉科揪着自己的长袍后摆,脸上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气,“赫敏,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呃——”赫敏微微张开了嘴巴。
她没想到他会邀请她。他不是对舞会一脸淡漠,表现得不感兴趣吗?
她看着他,发现那双灰色的眸子在晨光里显得很澄澈,里面似乎折射着初阳。
她慌乱地说,“说真的,德拉科,我对舞会没什么兴趣,我对于跳舞也不太——”
“我可以教你。”德拉科略歪了一下头,研究着她的眼睛,“如果你需要的话。”
“说真的,我没想过要找什么舞伴的。”赫敏被他的眼神看得脸色绯红。
就在遇见他的前一分钟,她还坚定地认为自己对“跳舞”和“舞会”不感兴趣,认为自己不需要“舞伴”呢。
而今,他的问题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和计划。
“所以你还没有舞伴,对不对?”他敏锐地抓住了她语言中的信息,温和地微笑着,“既然如此,不如做我的舞伴吧?”
“你——确定吗?不是开玩笑?”她愣怔了,皱着眉头问,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要邀请她?就因为他把她当妹妹?或者,因为他们是谈得来的朋友?
他会这么儿戏吗?
与德拉科一起去舞会。她曾经有那么一刻想过这种没谱的可能性,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赫敏从来都不把自己归属于那类受人欢迎的女孩。她不是拉文德、帕瓦蒂那样热情奔放的女孩,也不是秋·张那类的运动型美女。
她是个自得其乐的书虫——这可不是社交舞会里被大肆赞扬的品质;而德拉科,他虽不喜欢热闹场合,可假如他参加舞会,必定会是舞会的焦点人物——他自带着那么多的光环——他是光环本身——没人能忽视那么耀眼的他。
“当然不是开玩笑,你这小傻瓜。”德拉科被她的皱眉弄得有些忐忑。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内脏在蠕动,像一条春天苏醒的躁动不安的蛇。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后背的长袍快被他自己揉烂了。
快答应啊,你这傻姑娘,你在等什么?
或者说,等谁?
透过赫敏粉红的耳廓,德拉科忽然看到远处一群腰上系着保加利亚围巾的霍格沃茨女生,以及在女生中匆匆而过的威克多尔·克鲁姆。
哦,还有他呢。德拉科干巴巴地想。
威克多尔·克鲁姆才是赫敏前世的舞伴。
去看魁地奇世界杯的时候,赫敏就特别喜欢他。
少年的内脏忽然被这个认知给掏空了。他心中空得发慌。
如果那个邀请她的人是知名的国际球星兼三强争霸赛的勇士威克多尔·克鲁姆,他可不能算得上是稳操胜券。
必须立刻、马上把赫敏拿下,趁那家伙还没注意到她。德拉科隐隐地磨了磨牙。
“哦,赫敏,如果你更想跟别人一起,我也完全理解。那么,我大概只能一个人去了。”少年换上了一副受伤的语气。他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似乎她不答应,自己就没有舞伴似的。
“德拉科,别给我装可怜。我可不相信你是那种会缺舞伴的人。”赫敏压根没注意到什么克鲁姆,她只顾着打量他那头铂金色的头发——它在朝阳下闪着光——压抑着乱跳的心,“我昨天还听金妮说,有些女生正摩拳擦掌,计划着跟你来场‘偶遇’。”
“可那都不是你。”德拉科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她的眼底,显得很真诚,“我想邀请你。”
赫敏知道自己不该笑,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德拉科捕捉到了她唇角的笑。
霎时间,看着她的唇,他又想起了“吻她”这回事。
他慌乱地把目光移向她的脸颊,想要抑制这股冲动,却发现她的脸颊在阳光下显得柔和极了,不知道触碰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少年苍白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来。他闭了闭眼,把脑子里这些越来越令人迷惑的想法给赶走了。
想想你今天要干什么——邀请她做舞伴。
她也许很快就要松口了,她已经在微笑了,只要再加把火……他专注地琢磨着她的表情,就像在解一道快要得出结果的算数占卜题。
没错,给她加把火。他做出了最终的判断,嘴角撇出了一个坏笑。
“赫敏,你是不是不敢做我的舞伴?”最终他眼珠一转,挑衅道,“是谁说自己有着用不完的格兰芬多的勇气?我看全是虚张声势。你不会是个可耻的胆小鬼吧?”
“你怎么敢这么说?我——我当然不是胆小鬼!我有什么不敢的?”赫敏涨红了脸,不服气地直视少年那双迷惑人的灰眼睛,扬起骄傲的下巴,“我答应!答应做你的舞伴!”
终于——橡树下的少年志得意满地微笑了。
“很好。”他懒洋洋地说,“需要跳舞指导吗?这里有一个私人教练——”
“不需要!”女孩硬梆梆地说,还没从被挑衅的状态中醒过神来,“我自己能行!”
她转过身急急忙忙地走了——没敢再回头看那个表情有些得意的少年——心里充斥着微微的懵懂、些许的快乐和满腹的疑惑。
她怎么就这么答应他了?太冲动,太没原则了!赫敏自我鄙视着,抑制不住地微笑着。
随着舞会的临近,越来越多的学生无心学术,满脑子想着怎么约到合适的舞伴;那些已经有舞伴的学生——炫耀够了自己如何抢手以后——开始变着法儿地打探周围人的舞伴情况,妄图制造点八卦出来。
整个霍格沃茨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和恋爱的酸臭味儿——庄重肃穆的霍格沃茨城堡逐渐沦为“绯闻满天飞”的大型吃瓜现场。
走廊里,女生们不知何故,都成群结队地在一起叽叽喳喳,每当一个男生走过就会发出一阵傻笑;男生们则往往为了邀请一个舞伴而憋得面色通红,在女生堆附近悻悻打转;还有一些作风大胆的女生会放弃等待,选择主动去约心仪的男伴。
“我是不喜欢被女生主动邀请的,这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盯上的肉。”布雷斯不屑地说。
“哦,是吗?”潘西反唇相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邀请的女生也是这种感受?”
“那你怎么没拒绝我?”布雷斯一针见血地问。
“呸!那是因为我想答应你。”潘西翻了个白眼说,“可并不代表任何人邀请我,我都会觉得舒适。”
“行吧。”布雷斯傲慢地说,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总而言之,在通常情况下,主动邀请的女生,成功率是很高的。”潘西说,懒洋洋地挎着她男朋友的胳膊,往斯莱特林餐桌的方向走去,“从结果来看,很多男生是吃这一套的。”
“我持保留意见。”布雷斯说,冲那个坐在餐桌边的铂金色头发的少年扬了扬下巴,“你看他,他吃这一套吗?”
潘西听见那少年冷冷地说了一个字,“不。”
他对面的一个低年级的女生顿时脸色煞白,像风一样地跑走了。
“啧,这是今天第二个还是第三个?”布雷斯在他旁边坐下,打了个哈欠,猛喝了一口南瓜汁。
“第四个。”少年厌倦地板着脸说,“我真不知道霍格沃茨哪来的这么多女学生。”
“德拉科,干嘛板着个脸?你该高兴啊,这说明你受人欢迎。”潘西笑嘻嘻地说,“话说回来,我的姐妹团里有人对你的下颌线和喉结很感兴趣,很想摸摸看来着。”
“无聊至极——你少跟她们玩在一起。”德拉科说,“我看有人的手是不想要了。”
“奇怪,她们以前不是吐槽他冷淡吗?”布雷斯上下打量了德拉科一眼,笑着问自己的女朋友,“现在怎么又敢做梦,想要给老虎拔牙了?”
“你什么都不懂,布雷斯!” 潘西啜了一口热茶,兴致勃勃地说,“认为他冷淡并不等同于认为他不吸引人啊。有一类男生,他虽然居高临下,让人无法靠近,却偏偏身材或者长相不错。这种内敛含蓄的男生散发着一种‘禁欲感’,反而更让那些女生浮想联翩。”
该死的禁欲感。那是个什么东西?德拉科皱了皱鼻子。
餐桌对面的女孩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呢。梅林在上,他可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德拉科,你是怎么想的?”潘西在神思恍惚的少年面前打了个响指,积极地说,“我的姐妹团里,有你看得上的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你总得有个舞伴吧?”
“不劳你挂心。”德拉科淡淡地说,“你这么闲的话,不如替克拉布和高尔操操心。”
“放弃吧,潘西。他压根不需要你的帮助。”布雷斯散漫地说,瞥了德拉科一眼,“他肯定自有想法。再说,看看那些蜂拥而至的女生,他还需要你介绍吗?”
德拉科尚且面临如此情境,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们——作为“舞伴邀请榜”位居前排的抢手货——所面临的热情尤为更甚。
比如芙蓉·德拉库尔,据布雷斯说,她每天大概要被至少一打口齿不清、目光涣散的男生突然从拐角处、雕像后和草丛里跳出来伏击邀请。
再比如威克多尔·克鲁姆,无论走到哪里,他身后都围着一群犯花痴的女生——梦想着他能看自己一眼,被他邀请做舞伴。
德拉科之所以这么清楚克鲁姆的动向,是因为最近这个天杀的勇士经常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里出现,并且带来一阵骚动。
面对这骚动,就连一向尊崇图书馆秩序、用凶恶面孔来镇压一切学生喧哗的平斯夫人也显得不是很管用了。
(心累的平斯夫人:躺平摸鱼吃瓜。)
德拉科大约猜到克鲁姆想干什么。但他不打算给克鲁姆这个机会,向赫敏问出那个问题。
那家伙休想得到赫敏一丝一毫的关注。她会一如既往地被他带进私人空间,专心学术,远离尘嚣。德拉科在脑中规划好今日的行程,得意洋洋地带着蔫头蔫脑的克拉布和高尔往图书馆走去。
“你看上谁就邀请谁,有什么好拖拉的?”德拉科不耐烦地对克拉布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你?”
“那万一——我看上的人已经有舞伴了呢?”克拉布期期艾艾地说。
“哦,那就没办法了。”德拉科边踏进图书馆的大门,边疑惑地问他,“话说回来,你究竟看上谁了?”
克拉布嗫嚅着,没有回答德拉科。图书馆里猛然传来一阵女生们吃吃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德拉科烦躁地叹了口气。这阴魂不散的克鲁姆,大概又来图书馆里遛弯了。
下一秒,图书馆那头,人群当中,克鲁姆用那标志性极强的北欧口音说:“你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德拉科的眼睛亮了一下。
“唔——”他发出了调侃声,露出了堪称灿烂的笑容,“看来,克鲁姆转移目标了。”
“走,去看看。”他对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说。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听到附近的几个赫奇帕奇的高年级女生羡慕地倒抽了一口气,小声地互相问着,“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