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番外十一 当闪电划破天空
强烈的痛楚。
激烈的心跳。
两种心跳。
即使芙蓉·德拉库尔对“变身阿尼马格斯”这件事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也不得不承认,这痛楚太强烈了。
时间回到6月26日的早上,距离她拔出魔杖,把丽塔·斯基特那个爱造谣的女人赶走,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将在这四个小时内经历什么,也并不知道,变为阿尼马格斯的过程竟是如此痛苦难当。
8点多的时候,原本明媚的太阳猛然被一袭乌云所笼罩。
这天早上,芙蓉·德拉库尔正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连日来备战三强争霸赛的紧张感乍然卸去,又在迷宫面临了食死徒和层出不穷的迷宫生物,她决心让自己多懒散一会儿,睡个回笼觉。
她不打算去霍格沃茨的礼堂吃早餐了。她宁愿躺在清凉的亚麻床单上直愣愣地发一会儿呆。
她当时正在想什么来着?
她想到了迷宫的事。她在反思为什么警惕心不够,让那个假扮卢多·巴格曼的食死徒攻击到了她。
而后,她又在思考,某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是如何找到了她,又如何紧接着要把她抛在原地。
回想一切,她还有些神思迷离,分不清是真实抑或梦境。
那个男人似乎吻了她,短暂的、火热的吻。
那场景太诡异了。
似乎还有红色的火花盘旋在他们的上空,发出尖锐的啸叫。
随后他猛然离去,用一堆防护咒语裹得她密不透风。以至于,当那个跛着腿来救援的穆迪教授和大块头的猎场看守一同找到她的时候,不得不费很大的功夫,才把她从那串乱麻一般的咒语中解放出来。
这次,来救援她的,才是真正的穆迪教授——不是那个男人假扮的。
不知为何,芙蓉能很清晰地分辨出个中区别。
就在她回味间,透过马车的车窗,她看到了日光的陡然变化。
光明灿烂的天空逐渐一片暗沉。
她如有所感,连丝绸睡裙都来不及换,急急地跳下布斯巴顿的马车,匆匆地奔往打人柳附近去了。
不出意外地,她看到了那个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的黑发男人——西里斯·布莱克。
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衬衫,没扎领带,开了两粒扣子,显得优雅又落拓不羁。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那棵停止扭动的打人柳底下,仰脸观察着阴霾密布的天空。
“(你)感受到了,对吗?”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没有回头,语气轻松地说,“今天可能会有一场暴风雨。”
“是啊。”芙蓉走到他身边,偷偷瞟了一眼他的嘴唇,又快速转移视线,盯着那个埋小瓶子的地方,“要现在开挖吗?”
“不,再等等。”那张略微傲然的脸终于转向她了。
他的双目亮如星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梢微微挑起,“假如乌云里突然出来点阳光,哪怕只有一丝光,就功亏一篑了。”
“有道理。”她咕哝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西里斯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他们仰起头,共同凝视着那团乌云转为墨色。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猛烈的风乍然吹起,一股凉意席卷而来,一两滴雨点落在她光洁的肩头上、沁在她月白的丝绸裙摆间。
“快了。”西里斯说,眉梢透露出一抹犀利之色。
芙蓉警惕地看着天空,随时等待着。
——闪电划破天空。
如同一条银白色的游走的巨龙。
紧接着是一阵动地的雷声,似乎要震碎寰宇,焦脆、怒吼、震耳欲聋。
“就是现在!”西里斯疾步走到那个埋水晶小药瓶的地方,动手挖起来了。
芙蓉好奇地蹲在他身边看他。没花多少功夫,他就挖出来那个还有一口量的血红色魔药的水晶瓶。
“不错。这药没问题。”西里斯透过水晶瓶往里瞧了两眼,满意地微笑了。
他将水晶瓶放在她手里,在白得耀眼的闪电飞光中站起身,急促地说:“跟我来,得去一个没人的、广阔且安全的地方。”
芙蓉迅速跟上了他,走进了黑黢黢的禁林。
滚滚的闷雷声中,他们踏过碧绿的草地,跨过布满苔藓的树桩,偶尔有一道白光越过密厚的树叶照亮面前的路。
她听到头顶繁盛的树叶正被零星的雨点敲打,感受到依稀有水迹沿着树叶的尖滴落到她银亮的头发上,渗到她的发间。
“还有多远?”芙蓉有一点不安。
“快了。”西里斯说。
一条小溪出现了。
他们默不作声,沿着潺潺的流水走了一会儿,最终来到了一片绿茵如毯的林间空地。
西里斯·布莱克的表情很古怪。
他环顾四周,脸上浮现了一丝怀念的神情,似乎在追忆某些令人伤感的往事。
“你在想什么?”芙蓉忍不住问。
“故人。”西里斯短促一笑,没有再展开说。
他灰色的眸子低垂着看向地面,掩盖了瞳孔中凝结的凄凉稠云。
“开始吧,别耽搁了。”他说,“将魔杖尖端指向心脏,念出咒语‘阿马多,阿尼莫,阿尼马多,阿尼马格斯(Amato, Animo, Animato, Animagus)‘,然后喝下魔药。”
“好。”芙蓉的脸色严肃起来,心里默默回顾那个每天日出日落都要念叨的咒语。
草地上的雨点越落越多,由于缺乏茂密树荫的遮蔽,它们淅淅沥沥、滴滴点点地打湿了他们的头发。
西里斯将一缕滴着水的黑发漫不经心地往耳后拨弄,显出一种别样的湿漉漉的俊美之气。
他仰头,张望着天空,侧耳倾听。
又是一声闷雷。
他收敛了眼中的情绪,重新抬起眼皮,看向芙蓉剔透的浅蓝色眼睛,平静地说,“如果一切顺利,你会感受到强烈痛楚和两种激烈的心跳。你的脑中将会浮现你即将变身的生物。”
“第一次变形可能会令人极度不适,这个阶段同样极度危险。有些人会在此关头自我伤害。”话到这里,他端详着芙蓉的表情,想看看她脸上有没有表现出犹豫或者恐惧。
“如果害怕,现在后悔放弃还来得及。要是把魔药喝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变身阿尼马格斯就是定局了。”他淡淡地说。
“我才不会害怕!”芙蓉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她半信半疑地打开那个水晶瓶嗅了嗅,按照西里斯所言,念完魔咒,微微犹豫了一下。
但是,她看到了对面西里斯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他笃定她会害怕似的——立即赌气地将那口魔药一饮而尽。
而后,在飘摇的风雨中,在西里斯·布莱克那双深邃的灰眸的注视下,芙蓉·德拉库尔站在原地感受,逐渐捕捉到了身体内激烈的心跳。
两种心跳。
还有一阵强烈的痛楚。
即使芙蓉·德拉库尔对变身阿尼马格斯这件事有心理准备,也不得不承认,这痛楚太过强烈了。
“现在我明白了……痛楚……”她喃喃地说,开始承受身体内部撕裂的感受,以及两种剧烈的心跳。
霎时间,她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
破碎纷乱的感受如同走马灯,闪闪烁烁、明明灭灭地朝她奔涌而来——大脑神经丝丝缕缕地断裂开来,她的思考能力轰然倒塌。
她的脑海里只残留着一些令人迷乱的意象感受。急促的呼吸,乱飞的心跳,还有她不断放大缩小的瞳孔中所看到的那双灰眸。
“不要害怕!”那双灰眸的主人紧紧盯着她说,“不要抗拒,不要慌张。拥抱这种感觉。”
“我不能——”芙蓉惊恐万分。
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不适感。
她体内的人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它正被扭曲、变形、挤压,兽性从灵魂中喷薄而出、狂妄恣意,占据了她原本的人性领域。
理性摇摇欲坠,动物性异军突起,它们在她的精神世界里角逐、搏击、战斗……
这让人几近崩溃,趋于疯狂……
她想要尖声嚎叫,嗓子却像是被卡住了,发不出声音,她的身体缓缓滑落,只能跪在风雨晦瞑中痛苦不已。
那双灰色的眼睛似乎从虚空中注视着她。
“芙蓉·德拉库尔!你必须心中无惧!现在为时已晚,你不能后悔了!”他在阵阵惊雷中厉声喊,“想想你要变的动物!”
人性。兽性。人性。兽性。
它们在天平的两端上下波动,在滚沸与寒凉间此起彼伏,在光明与黑暗中来回撕扯……
芙蓉喘着气,闭上眼睛,在剧烈的、激烈的、暴烈的疼痛灼烧中战栗,她努力想象着那只动物,那只出现在她脑海的动物……
西里斯·布莱克在不远处紧张地注视着她,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他知道,初次变形阿尼马格斯,有些人会因为不适应而让动物性取得大脑的主宰,并在惊恐中对外界做出应激反应,伤害别人,或者进行自我戕害。
他必须避免这类可能性。
他必须确保自己的学生安全无虞地经历完这一切。
月白的裙子正在融入身体,西里斯能看得出来,芙蓉已经开始了她无可挽回的变形。
银亮的头发化为身上的背毛,纤细的手指化成尖尖的爪子,秀美的瓜子脸生长出细细的绒毛,挺直的鼻梁向前蔓延,逐渐化为尖尖的吻,小巧的耳朵向上立起……
在一声痛苦的呜咽中,芙蓉·德拉库尔从空地上消失了,一只银白色的动物出现在了她曾经痛苦伏卧的地方。
纵使西里斯已经有心理准备,他依旧对她所化成的动物而感到一丝晃神。
那是一只美得不可思议的动物,甚至可以称为仙气十足。
它有狐狸一样漂亮的外形,立耳、卷尾、咀尖无曲。
它完全不是那个布斯巴顿女勇士的形象了,然而,即使挑剔如西里斯也不能否认,它依旧拥有着最讨人喜欢、最迷人的长相。
那是一只银白色的狗,矫健、美丽、高挑细长,是一只纯种银狐犬。
此刻,那只银狐犬睁开眼睛,形如杏仁的蔚蓝色眼睛利箭一样地看向西里斯,里面有迷茫、恐惧、不安,它在滂沱大雨中猛地立起来,在雨中抖了抖身上的水,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暴虐的凶性。
这凶性的闪耀让西里斯迅速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他在雷雨交加之际,冲她大声喊,“不要慌张!你做得很好!你几乎就要完成了,只要你镇定下来……”
然而她似乎短暂地丧失了理智,朝着空地外的莽莽森林拔腿冲过去,速度惊人,令人反应不及。
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西里斯脸色一变——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个方向的尽头通往八眼巨蛛的巢穴。
暴雨中,巨大的黑狗突然出现了。
他冲过雨横风狂的空地,疾如闪电、骤如流星地追在那只银白色的狗后面,意图在她失去理智地迷失在禁林中之前,或者撞上那些参天古树及枝叶藤蔓之前,拦住她。
一只避雨的金色幼年独角兽正躲在湿漉漉的栎树枝条下,好奇地向外张望。在照亮天幕的闪电中,它看到一只银白色的漂亮大狗朝它所在的方向奔腾而来。
那只狗近了,更近了,它从那只狗不同寻常的蓝色眼眸中看到一抹疯狂的黑色,这令它在栎树叶下微微战栗起来。
忽然,一只黑狗似从天而降,它追上了白狗,将白狗飞扑在草地上,紧紧压住它。白狗不得动弹,发出一阵忿然的嚎叫,连独角兽都能感受到那声调里所潜藏的怒气冲冲,不禁被吓得一个哆嗦。
黑狗急切地吠叫着,似乎在劝慰她什么。
而那白狗下嘴乱咬,似乎听不见黑狗的劝慰。
黑狗并不闪躲,只是扑住白狗,不让白狗再有机会乱跑。
独角兽当然不懂得狗吠,否则它就能知道,黑狗在焦灼地劝白狗:“别害怕……找寻你的理智……抑制体内乱窜的动物性……”
芙蓉·德拉库尔本来就是一个极度敏感、任性、有些神经质的姑娘,更何况,此刻的动物性放大了她身体里感性的一面,也可以说,是放大了她野性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