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该把所有的信件都扔在火炉里!”德拉科愤愤地说,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嘲讽的话,“反正也没有人会给你写信!”
“你疯了吗?会有人给我写信的——不仅仅是那些人!”她烦躁地说,“我不想错过家人和朋友的信!”
“那么你就该知道,接近克鲁姆是不明智的。”德拉科讥笑道,气呼呼地攥紧了手,“他的粉丝成千上万,那些愤怒的信件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愚蠢女学生能抵挡的!”
“关你什么事!”
“是啊,痛痛快快地去保加利亚过暑假吧,当心有人在你去之前就把你按在黑湖里溺死!”德拉科没好气地说,想起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那些大骂格兰杰的面色不善的女学生们。
“我本来也没想去!”她涨红着脸说,“况且,我去不去也都不关你的事!”
“哦,当然不关我的事——”他的语气忽然诡异地平静下来了。
他的怒火上忽然被浇了一瓢冰冷的黑湖水——这绝不是因为她说她不会去保加利亚。
“完全不关我的事,你这愚蠢的小麻瓜种。”他懒洋洋地打开校医院的门,心情不错地恶劣地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德拉科决定做点什么。
他绝不是对那女孩产生了一丝同情,而是觉得那些伤痕累累的手指很碍眼。
既然他无从掐灭任何伤害的火苗——鉴于那些猫头鹰来自四面八方——就只能从伤害的源头上下功夫了。
德拉科坚信,假使威克多尔·克鲁姆能离她远一点,这些麻烦事就会如烟一般消散的;至于格兰杰怎么想——谁会在意她怎么想?
反正她又不喜欢克鲁姆,她也没打算去保加利亚过暑假。
某天中午用餐的时候,他特地坐在克鲁姆旁边,同这位他自圣诞舞会后就再也没特意攀谈过的德姆斯特朗勇士套起了交情。
“你知道,我本来可以去德姆斯特朗的。”德拉科说,“我曾经收到过你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克鲁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对付自己盘子里的腌鲱鱼。
“我想提个好心的建议,离格兰杰远一点,否则你是没好果子吃的。”德拉科淡淡地说。
“赫—米—恩?”克鲁姆沉着脸,终于放下了叉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拉科不喜欢他这种称呼格兰杰的方式,太恶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对这位他曾经崇拜的球星保持友好的口气,“格兰杰是波特的朋友,我想你大概察觉到这一点了吧?”
克鲁姆点了点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打开《女巫周刊》,翻到写有《哈利·波特的秘密伤心史》的那一页拿给克鲁姆瞧,“你被她耍了——看看这上面是怎么写她的——她打从一开始就同波特关系不一般。”
克鲁姆一言不发,拿过那份报道阅读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我猜你们对话的时候,她总是会谈到他吧?”德拉科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来——忍着某种酸溜溜的情绪——悄悄地在这位勇士心里播下阴暗的种子,“从黑湖里被你救上来的时候,她是不是更在意波特的安危来着?看上去,她不太在意你对她说些什么,是不是?”
“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些事?又为什么对我讲这些?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克鲁姆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企图挖掘出他的险恶用心来。
“哦,我只是提醒提醒你。你是国际知名的球星,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关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邀请她去保加利亚,也知道你对她说的那些私密的话。假如不是你告诉别人的,你猜,那位记者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德拉科意味深长地说,拍了拍克鲁姆的肩膀,把自己的可悲意图狼狈地隐藏在自己的微笑底下,“不要信错了人,让某个愚蠢的女孩把你的感情生活闹得满城风雨。你会受伤的,就像波特一样。”
克鲁姆埋头看着那份杂志,脸上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很好,看来他听进去了。德拉科得意洋洋地想,起身离开了餐桌。
他的脚步终于轻快起来——瞥了一眼隔壁餐桌上那个正在试图烧毁越来越多信件的狼狈女孩——感受到了某种久违的心情上的洒脱。
至于另外一个伤害的源头——波特——德拉科另有打算。
“你是怎么联系上丽塔·斯基特的,她不是被禁止进入霍格沃茨了吗?”他状似无意地问潘西。
“哦,她是个阿尼马格斯。”潘西神秘兮兮地笑着,“她能变成一只甲虫,飞来飞去地进行采访。要去看看吗,说不定这会儿她还停在场地上休息呢。”
德拉科跟着潘西走到场地上,果然在一棵罂粟花上发现了那只甲虫——它触角周围的记号和那位女记者戴的那副难看的眼镜一模一样。
“试着对她说点什么吧!”潘西把那只胖墩墩的甲虫放在他手里,喜孜孜地走了。
“喂,别再搞那些无聊的绯闻了,人们都厌烦了。试着去占卜课上听听,特里劳妮教授几乎每节课都对波特进行精彩的预言……”他对那只甲虫说,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则吃吃笑着,帮他放着风。
德拉科知道,格兰杰从不上占卜课。
那么,就让丽塔·斯基特去占卜课上旁听吧,最好是多报道点有关波特的耸人听闻的预言,或许那些无聊的八卦巫师们就不会揪着她不放了。德拉科不怀好意地想。
一箭双雕的买卖啊。
前世故事之十七:绊倒的格兰杰
时间:四年级,三强争霸赛决赛当晚,哈利带着塞德里克的尸体出现在赛场上
地点:三强争霸赛赛场看台
赫敏·格兰杰。
他不该再注意她的。
她没有再被诽谤、污蔑、中伤,也很久没有收到那些吼叫信了。
她好端端地坐在看台上,有什么好值得他扭头去注意的?
除非是因为,她在看台上瞧见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尸体时,尖叫得太大声了。
德拉科隔着好几个人都听见了她的尖叫。
他侧过头去看她,发现她脸色煞白。
她竟然也能表现出害怕来?她连被未经稀释的波巴块茎脓液伤了手都没害怕,烧那些谩骂她的信件的时候,神态也总是表现得高傲又坚决。
可现在,她害怕了。
她害怕得像是风中残烛,或者是快被吹跑的打人柳的叶子。
因为她这种难得一见的情绪,德拉科多看了她两眼,想把她那表情记住,以备下次奚落她的时候用来讲。
她站起身来了。
他瞧见她远远跟在韦斯莱后面,穿梭过长长的看台通道,急切地想通过看台侧边的门跑到场地上去。
他们正在奔向场地中间满脸血污的哈利·波特。
她永远都会奔向波特,无论波特怎么看待她。
这愚蠢的女孩!
韦斯莱甚至都没等等她。他只顾着自己跑,像一阵风一样掠过德拉科的面前,任凭那个运动能力差劲到爆表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于是这愚蠢的女孩孤零零地跑着,脸上全是令人在意的心慌意乱的表情。
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一节蛀朽的木板让她差点被绊倒。
“天呐!”她小声惊叫。
还没来得及多想,某种该死的本能让他抓住了她——这惊吓到颤抖的女孩。
梅林啊,这感觉完全不对劲儿!她的身体埋在他怀里,格外柔弱,凌乱的头发打在他脸上,散出一股香气。
他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会抓住她而非推开她,顺带还抓住了一缕令人迷茫的香气?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她手指在慌乱中抓住他的前襟,这让他的心脏紧了一下。在心悸中,他偃旗息鼓,一句刻薄话都讲不出来了。
她抬起头来,充满泪水的眼睛毫无神采,脸上露出惶惑无助的神情,对他说“谢谢”,却在发现他是德拉科·马尔福以后,陡然转换成惊吓和戒备的神情。
“看着点路,小——冒失鬼。”他诡异地没说“小泥巴种”,而是换了个词汇。
他忍住内心奇异的悸动,冷冷放开了她,扯出一个恶劣的笑,“你不会是故意在对我投怀送抱吧?”
“去你的吧,马尔福!滚开,别挡路!”那女孩涨红了脸,漂亮的棕褐色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恩将仇报地一把推开他,朝着场地中心那片混乱继续奔去。
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场地上的异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也许连赫敏·格兰杰本人也不会记得这件事,鉴于她是那样急匆匆地去奔向她的朋友——救世主——大难不死的男孩——圣人波特。
只有他自己记得,那个拥抱、那缕香气,还有那股心悸感。
就像只有他自己记得,那个绝不该存在的、德拉科·马尔福想要永远藏起来的、时隔半年依然折磨得他心神不定的愚蠢的吻一样。
前世故事之十八:聪明的格兰杰
时间:四年级学期末
地点:回伦敦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
“我告诉过她,我们一回到伦敦,我就放她出来。”他站在波特的隔间外,听到了她笑嘻嘻的声音,“我给罐子念了一个牢固咒,这样她就没法变形了。我叫她一年之内不得动笔写东西,看能不能改掉诽谤和侮辱别人的恶习。”
“干得很聪明,格兰杰。”他拉开隔间门,傲慢地说。
“这么说,”他朝隔间里跨进一步,缓缓地打量着她,嘴角颤抖着露出一丝讥笑,慢慢地说,“你抓住了某个可怜的记者,波特又成了邓布利多最喜欢的男孩。真了不起。”
他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斯基特落不落在她手上。
他只想看看她还好不好——她是不是继续傻乎乎地充当波特的拥护者,尽管波特曾在黑湖底可耻地放弃过她。
他看到波特在对他怒目而视,这表情令他感到不快。
圣人波特!这道貌岸然的家伙,他凭什么摆出一副自大的样子?
于是德拉科轻声轻气地说,“尽量不去想它,是吗?尽量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滚出去。”波特说。
德拉科向来不接受这种毫无礼貌的对待,更不会听从这种粗鲁的命令。他怒视着波特,想起自己曾经被波特无视的友谊的手,瞥见那个对波特死心塌地的傻乎乎的人,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你从一开始就输定了,波特!我警告过你!我告诉过你选择伙伴要谨慎,记得吗?那是去霍格沃茨的第一天,我们在火车上相遇时?我告诉过你不要跟这些下三滥的人泡在一起!”怀着心中的某种暴躁和厌恶,他把话说得很难听。
他冲格兰杰和韦斯莱摆了摆脑袋——藏起心中的某种破碎的失落感——气势汹汹地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波特!黑魔王回来了,最先完蛋的就是他们!泥巴种和喜欢麻瓜的家伙!嗯——不是最先——迪戈里才是——”
一连串劈劈啪啪的巨响出现了,就好像有人点燃了一箱烟火。
德拉科倒下去了,他被不同的咒语击中了。他想要跳起来逃走,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中了软腿咒,一动都不能动。于是他赶紧闭上眼睛,表现出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免得波特再对他补上更多的咒语。
眼前的黑暗中,他感受到自己在被什么人又踢又推又拉,挪动到了外面的列车走廊上。
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仿佛昨日重现,德拉科·马尔福又在这倒霉的特快列车上遭受了莫大的羞辱!
他轻声呼唤着克拉布和高尔,企图获得一点帮助;遗憾的是,他们已毫无声息,昏迷得彻彻底底。
时间过得度秒如年。他恼恨地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把这仇恨给偿还回去,想了一千种办法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现在一动都不能动,只能认怂。
终于,当列车停靠在9又4分之3站台的时候,学生们纷纷开始下车,波特他们也打开了隔间门,往外走去了。
这场面对德拉科来说宛如酷刑。
他一向不耐烦于这种熙熙攘攘的局面,现如今却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对那些恼人的嘈杂叫嚷和欢乐大笑无能为力。兵荒马乱中,甚至有人踩了他一脚,他却只能轻微地闷哼一声,皱着眉头,依旧不敢睁眼。
他沮丧极了。他猜她也下车去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他,又是用怎样一副表情来看他的。
他依旧动弹不得,感到自己浑身都火辣辣地疼痛着,更羞于去睁眼睛。
直到万籁俱寂。
直到有清脆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停留在他的身侧。
大概是清扫车厢的列车员。
德拉科慌忙睁开了眼,微弱地说,“能不能帮帮——”。
那不是什么列车员,那是格兰杰。
他停下了求助的话语,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女孩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旁,明亮的眼睛正凝视着他,嘴角带着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格兰杰——聪明得一如既往——发现了他的秘密。
她似乎看出了他眼睛里的不解神情,立刻嗤笑一声,冷冰冰地说,“我早知道你醒着了。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我踩你的时候,你哼了一声。”
德拉科皱着眉头,怨念地盯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踩他做什么?她——她竟然踩他!她怎么敢?
而那胆大包天的女孩,对这丝毫不得动弹的狼狈男孩俯下身,缓缓凑近了他的耳朵。她棕褐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地倾泻下来,覆盖了他的脸,他的唇,他的眼睛,他的鼻息。
“我回来看你,并不是为了解救你,而是想要跟你澄清一件事。你曾经说过哈利放弃了我,我不赞成你的看法。” 她对他的耳朵轻柔地吐着气,固执地、坚决地、满怀信心地说,“没错,哈利先解救了罗恩,他不否认这一点,我也不否认这一点。可他同样没有背弃我。他在湖底等待了很久,直到确保克鲁姆能把我解救上来为止。他从没有过放弃我的想法。他甚至帮助克鲁姆割断了我的绳索。”
这时,德拉科惊异地发现,一股让人飘飘欲仙的香气从她垂坠的头发上纷拥而来,席卷了他的肝肠肺腑,就连他身上的疼痛都被这香气给缓解了。
她则继续轻声说,“哈利连素昧谋面的加布丽·德拉库尔都救了上来,任何人都不该怀疑他的高尚品格。我竟然在某一瞬间着了你的道,差点信了你的邪——”
德拉科想要扭头看她,或者从嘴里吐出一点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像是某种可悲的猎物,被这残忍而不自知的漂亮的猎人牢牢地捕获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长发是无意间编织的牢笼,她的香气是令人迷惑的陷阱。
“马尔福,我知道你干了什么。是你对丽塔·斯基特说了那些肮脏的话——我猜一直都是你干的——我透过城堡的窗户看见你对她说话了;你还对克鲁姆说我的坏话——他后来告诉过我你说了什么——我都知道了。”她残忍极了——悄声细语地把那些他做过或者没做过的事情都安在他头上——语气里带着浓重的鄙夷,“你这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你就躺在这里一辈子吧!你让我感到恶心。”
那女孩猛然站起身,一个眼神都没在他脸上多停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了。
只剩下德拉科·马尔福眼神惊慌地躺在地上,看她翩然离去的俏丽背影,心情又悸动又难过。
梅林啊,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