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马尔福家的玫瑰

天王星轰然亮起炫目的白光，打开行星厅大门的博德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如雷的爆裂声逐渐演变为细微的、持续的、悠长的燃烧声，等空中那股冲击的气浪化为一片虚妄的余波，博徳终于睁开眼睛，在逐渐寂灭的光和趋于平息的风里，审视着行星厅中的广袤宇宙。

远处，或明或暗的行星安谧地在宇宙边缘漂浮着；近处，细细密密的碎片和尘埃交织飞舞着，它们逐渐聚合成新的行星。

博德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猛地挥动魔杖，对行星厅的各处施展显形咒。

——毫无异常。

他摇摇头，嘀咕两声，关上门离去了。

曾经藏身于此的少年少女早已离开了行星厅。

起初，在宇宙中腾起的热和天王星被引爆的光里，在猝然卷起的磅礴激荡的风中，他们旁若无人地拥吻着。

突然之间，朔天冰凉，风起云涌。

他们徜徉其间，微小又闪烁，颠簸又忘我。

后来，狂风开始撕扯他们，那股冷漠疯狂的力量似乎想要把他们给拆散。

恐慌间，他们暂时中止了亲吻；他们执迷又倔强地在猛烈的风里紧紧相拥，谁都不肯对彼此放手。

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风刀霜剑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严寒不能、酷暑不能、狂怒的风也不能。

赫敏本该害怕那残暴的朔风和失重的高空，可她没有怕。

他有力的、坚定的、温暖的臂弯，像是披挂在她身上的涂满爱意的盾，足以抵挡天旋地转、足以消弭人间凄凉。

永无休止的眩晕中，他执拗地搂紧了她，她则在他的怀里欣然微笑着。

赫敏的大脑并未完全清醒。可莫名其妙地，她的心对一件事感到无比清晰：无论跌落何处，她都有他的臂弯来支撑到底。

她绝不孤独。

最终他们猛地下坠，如连缀的流星，急急地被地心引力吸到了这趟空中旅程的终点：一片漆黑、安详、鲜活的草地。

德拉科躺在草地上，不在意自己后背的衬衣是否已经被草尖的微露打湿。

他急切地问：“赫敏……你还好吗……”

“唔……”赫敏声音微弱地答应着他，蜷缩在他的怀里。

她的心脏像一只经历了初飞的雏鸟，尚且在胸腔内没头没脑地四处乱蹦着。

德拉科手心的纽扣滑进了草地。

他没有管那纽扣，忙着来回抚摸她，检查她。

直到他确认她浑身都没受伤，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害怕得颤抖了，才松了一口气。

月亮像新弯的银弓，在天上临视地面的良宵。

赫敏晕晕乎乎地将脑袋倚在他的肩膀上，茫然的眼睛望着如墨的夜空和皎洁的新月，神思恍惚。

夏虫们在她的耳畔轻吟浅唱，远处还隐约传来了小仙子们的呢喃歌声，一阵清新好闻的青草味传入了她的鼻腔。

这是哪里？

温暖和煦的夜风中，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勉力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混沌酸胀的太阳穴，张望着阴影中的枝枝蔓蔓。

“这是——哪个厅？”赫敏用做梦的语气问。

他懒洋洋地轻笑一声。“花园——马尔福庄园的花园。”

“天呐，”她抚摸着他的面具，惊叹一声，“你家的花园？”

“没错。”他笑得有点傻乎乎的，在草地上自豪地张开双臂，“欢迎——”

“怎么会？我们是怎么来的？”她好奇地问，顺手摘下了他的面具，俯身去吻他的眼睛和脸颊。

德拉科被她吻得心花怒放。

“门钥匙。”他说。

他摘下她的面具，凝视着她微笑的面庞，快乐极了。“喔，我早该把它给摘下来的。”

赫敏愉快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笑得很开心。

“门钥匙？”她笑着问。

“莱姆斯把我的西装外套做成了特制的门钥匙，只要扯掉纽扣，就能激活它——”他得意洋洋地说，“到达马尔福庄园。”

“哦——”赫敏停下了亲吻，把他很早以前就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借着微薄的月光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会儿。

她大声感叹：“莱姆斯可真了不起！”

“没错！我要给他涨薪水！”他兴冲冲地附和她。

赫敏大笑起来。

“没错，涨薪水！”她充满感情地吻了吻他挺直的鼻梁，“哦，德拉科，你真了不起！你能理解‘涨薪水’这件事的意义！你知道这有多么难得吗？”

德拉科没说话。

他揉着自己晕眩的脑袋，红着脸，对她微笑。

赫敏站起身，愉快地在草地上转了一圈，环顾着四周。“哦，我喜欢这个花园——”

她仰起头，看向夜幕沉沉的天空。

星光如瀑，闪烁着一种跨越时空的虚无感和梦幻感。

她感到飘飘欲仙。她的灵魂似乎脱了缰，在天地间自由驰骋。

“这里的夜空很漂亮……我在伦敦的时候，很少能在夜里看到如此美妙的繁星。”她满心喜悦地说。

欢愉中，女孩陶醉地在草坪上转起圈来，让那件星空灰的裙子泛出迷人的晶莹闪亮的光华来。

德拉科慢慢地爬起来，坐在草地上，望着她，痴痴地笑。

“赫敏，我喜欢你旋转的样子——”

“谢谢！”她一本正经地说，短暂地停下来，向他行了一个假模假式的屈膝礼，“我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然后她又开始旋转了，发出了格格的笑声。

她用一种微醺的娇憨语气说：“我再转几圈给你看看！既然你说你喜欢。”

德拉科笑着在黑暗中鼓起掌来。

此时此刻，恰到好处；万物和煦，妙不可言。

远处，夜莺的啼鸣声与小仙子的哼唱声遥相呼应。近处，头顶的玫瑰花瓣在次第绽开，释放了今夜的第一缕香。

灵魂的微醺间，德拉科忽然嗅到了那股散入黑夜的玫瑰香气——“温柔的赫敏”的味道。

他高高兴兴地摸着黑爬起来，伸出左手从布满荆棘的树篱上摘取了那朵开得正好的玫瑰。

这醉心于爱人的斯莱特林少年再也没有一丝谨慎可言。

此刻，他甚至愿意抛弃斯莱特林的骄傲，向梅林宣誓，承认自己冒失莽撞得如同一个格兰芬多。

他被尖锐的玫瑰刺扎得手心生疼，却傻里傻气地微笑着，压根儿不在意那疼痛。

他只管充满渴慕地回头张望，张望自己心里最美的玫瑰花。

她在马尔福庄园的花园里旋转着盛放。

她披着银河星辉，让它在黑暗中蜿蜒流淌。

望着她，他的脑中轰然一响。

他只觉四处那样喧闹，夏夜中滋生的温暖爱意有如一湍急流，年轻又激荡，冲撞着他颤抖的、微凉的灵魂。

他又觉四处如此宁静，连远方知更鸟或者夜莺的翅膀割裂空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那声音细小而锋利，过去他从没有听过。

但此刻他听见了，它划开了他空落的心脏。

德拉科注视着她，梦游般地走近了夺目、耀眼、欢笑着的女孩。

“赫敏，”恍惚间，他慢慢地单膝跪地，对那旋转着的女孩说：“你能收下它吗——”

赫敏停止了转圈。

“你在说什么？”她愉快又糊涂地问。

“我的玫瑰，我的爱。”德拉科喃喃地说，贪婪地注视着她。

赫敏的眼神微微迷惑，向他走得更近了一点。

就像是初降人间的纯洁无暇的神明，她懵懂地走近了她英俊而又忠实的信徒。

她看到了他手中的玫瑰，像是懂了什么。于是她伸出右手，兴高采烈地接过了它。

“谢谢——”她紧紧地握住了那朵玫瑰，脸上绽放着动人的微笑。

而后她嗅了嗅它，用一种纯真无邪的语气说，“哎呀，它好像扎了我一下。”

德拉科的语气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女孩对此浑不在意，依旧沉醉在玫瑰的香气里。

他则目光凶狠地瞪着那玫瑰。“坏玫瑰！扔掉它。”

“不，好玫瑰。我要留着它。它这么香，这么美，这么珍贵。”赫敏爱惜地将那朵花别在自己的发间，对他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于是德拉科收起了恶狠狠的目光，又随着她一起微笑了。

“没错，美极了。”他仰头望着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诚恳地说：“赫敏，我爱你。”

赫敏笑眯眯地注视着他，在玫瑰馥郁缭绕的香气里，双手紧紧地回握着他的手。

她郑重其事地宣布：“德拉科，我也爱你。”

德拉科睁大眼睛，惊喜地微笑了。

“哦，你爱我吗？”他用美梦成真的口吻说，“你爱我？”

她对他热烈地点点头。

他忽然严肃起来。

他表情诚恳地仰视着她光润带笑的脸，用一种怕要惊飞羽毛的声音轻轻地问：“那么……你能嫁给我吗……赫敏·格兰杰？”

赫敏望着他闪着动人光泽的灰眼睛，觉得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地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飘飘忽忽地说：“当然……德拉科·马尔福……我当然愿意嫁给你。”

她的话语如此美妙光亮，似乎终结了他灵魂里的寂寞漫长又颠沛流离的黑夜。

惊悸地、剧烈地、狂喜地，他空荡的心不再空荡，而是怀着沉甸甸的爱意猛跳起来。

“真的吗？”德拉科双眼濡湿，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吗？”

赫敏依然紧握着他的手，充满喜悦地低下头，柔情蜜意地吻了吻他的唇。

“哦，德拉科，你为什么要哭呢？”她亲切地说，嘻嘻笑着，吻掉了他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你为什么要跪着对我说话？站起来，好不好？”

德拉科眨眨眼睛，乖顺极了，任由她把他给拉了起来。

他的表情显得不知所措，又显得非常感动。

他低下头，温柔地凝视着她，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声音说：“赫敏，我永远都爱你。”

“喔，我也会永远爱你的。”她慷慨地回应他，笑容皎洁明亮。

他们注视着彼此，双手紧握着彼此的双手，觉得此刻花园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然后他们微笑着凑近了彼此，又执迷不悟地吻起来了。

他缱绻快慰地吻着她，直到她喘不动气，笑着趴在他的肩头为止。

“赫敏，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久未暗淡的光亮中，他热切地在她耳畔说，“只要你说一句话——”

赫敏似乎还在梦里，又似乎被这句话唤醒了某种本能。

“图书馆，”她蹭着他的脸颊，吃吃地笑着，轻声说，“我想要图书馆。”

德拉科忽然绽开了笑容。

“当然，图书馆，全是你的——”他兴高采烈地说，“抱紧我，我带你去图书馆。”

赫敏期待地点点头，吻着他的脸颊，搂紧了他。

下一秒，他用了幻影移形，带她出现在了图书馆里。

“幻影移形！你竟然会用它！可它让我感到头晕眼花。这里黑漆漆的——”赫敏晕头转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颠三倒四地嘟囔着，“我们又回到行星厅了吗？”

“不，我们来到了马尔福家的图书馆。”德拉科挥手把身旁的一盏灯给点亮了。

赫敏很想立刻看一看他口中那个书籍多到浩如烟海的图书馆，可她发现自己无法立即放开他，也无法立即停止吻他。

于是她翻身把他压在一排书架上，热络地吻起他的锁骨来。

“我以为你想要看书。”他满足地说，“其实我更喜欢你吻我。”

她一边吻他，一边眯缝着眼睛，开始从书架上抽书。

“当然要看书——这本——还有那本——”她含混不清地说，奋力从他身后的书架上往外抽着书，“我都想看。”

“统统拿走——”德拉科豪爽地挥挥手，深深地嗅着她，话语在她的发间流转，“喜欢哪本……就拿走哪本……随便你。”

赫敏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满意。

不知不觉间，他们翻转了彼此，她的后背被他钉在了书架上。

“哦，德拉科，”她搂紧了他，叹息一声，那些书从她的手里滚落，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我想我还是最喜欢你这本书——”

“我也最喜欢你这本书——”德拉科痴迷地说，让她往书架上耸，流连忘返地吻着她的脖颈，“怎么也读不够——”

这时，有人打开了图书馆的门。

家养小精灵米娅从门口探进头来，抖抖索索地问：“有人——在吗？我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

不应该啊！米娅惊恐地想，今天主人们都去伦敦参加舞会了，不是吗？

某一排书架边似乎传来了一些响动。

她怀着紧张的心情，一步一步地走过那些书架，到达了发出响动的地方。

她只看到了几本掉落在地上的书和茕茕而立的灯光；除此以外，空无一人。

等等——是谁开的灯？

“妈妈呀，闹鬼啊——”米娅尖叫着跑出了图书馆，往厨房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了。

吓坏了家养小精灵的罪魁祸首们此刻已经不在图书馆里了。

女孩微眯着眼睛，沉溺在他的怀抱中，脑袋感到眩晕极了。

她喘着气，小声问他：“德拉科，我们在哪？”

“我的卧室。我的床上。”他低声说。

“很舒服。”赫敏的神智尚未回归，凭借本能蹭着他说，“我喜欢你的床。”

“很好。”他满意地说，而后声音有点期待，“赫敏，我想……”

“什么？”

“想听你叫我的名字——”他揉着她的头发说，“在这张床上。”

赫敏不假思索，当即满足了他的心愿。“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

他满足地轻叹，像是美梦成真一样，低声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迷茫地问他：“可是，德拉科，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怕惊扰到这暑气未消的夏夜。

德拉科得意洋洋地说：“我又带你幻影移形了。”

“没错，幻影移形。你的咒语又学到我前头了......”她大声喘着气说，“我会努力赶上你的，等我吻完你……”

他又开始傻笑起来。“没错，吻我……”

斑驳不清的夜色中，她温存地吻了吻他。

他搂着她，感到心情无比愉悦，鉴于她那样温柔，那样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