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番外十三布莱克老宅日常
假如你认为,两个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就意味着“他们会随时随地遇见彼此并且发生点什么”,你多半会收到来自芙蓉·德拉库尔的一个白眼。
这位已经走出布斯巴顿校园生活的女巫将毫不客气地对你指出:你大概从没有体验过真实的成年巫师的生活。
“……成年巫师的生活里,恋爱不是每日的必需品,是闲时的奢侈品。”芙蓉对双面镜那头的妹妹加布丽下了结论。
“这种说法太夸张了!”加布丽有点不赞同。
芙蓉想了想,对自己的妹妹说:“我打个比方。恋爱就像是人生菜肴中的一点盐巴,没有巫师可以一日三餐只靠一丁点儿虚无缥缈的恋爱盐巴来过活。”
“有它调味的日子,滋味难道不会更美妙些?”加布丽问,神情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神色。
她的姐姐对她笑了笑,明媚的脸正如初阳般朝气蓬勃。
“是很美妙。”芙蓉用下定决心的语气说,“可没有它调味的岁月,我也要将寡淡的英国生活料理成一锅上好的法式浓汤。”
加布丽似有所悟,又问:“那么,什么才是你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当然是工作!更具体一点地说——是我的个人事业。”芙蓉说,自豪地甩了甩头发。
加布丽露出一副崇拜又向往的表情。
“姐姐,每当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格外美丽——”
“我知道。我也爱你,加布丽。”芙蓉笑嘻嘻地对着双面镜印下一吻,镜子那头的小妹妹立即脸颊微红。
紧接着,她抬头看了看墙角的挂钟,忙不迭地冲妹妹说,“我得走了,回聊——”
自打住进了布莱克老宅以后,芙蓉的日程表就变得越来越繁忙。
别误会,这繁忙同西里斯·布莱克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是由于前一阵子的实习工作完成得还算不错,芙蓉获得了一个小小的升职。
可她还没为这升职高兴几分钟,她新的顶头上司拉格诺就给她布置了堆积如山的材料让她去研究。
这意味着——加班。
过了几天,在清晨的厨房里,芙蓉照例又对着双面镜用法语向妹妹抱怨:“——我们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了,没有加班费......”
“怪不得,我看你都累瘦了一大圈!”加布丽有点大惊小怪地说,显得很心疼。
“瘦了吗?”芙蓉捏捏自己的脸颊说,“我倒觉得自己吃胖了一点。最近的伙食不够清淡。”
“如果你觉得太累或者太不习惯英国的话,就回法国来吧......”
“不!我的字典里可没有‘放弃’这个词!” 芙蓉一只胳膊撑在餐桌上,用手揉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翻动着那本厚厚的《英国魔法部金融法规细则》。
“况且,我还没把这本书看完呢!只要还能学到一点我过去不曾了解过的东西,我就能再撑一阵子。”她用一种赌气的口吻说。
“等你学完这本书以后呢?”加布丽苦着脸问,“是不是还有下一本要学?”
“是。非常多。”芙蓉敲敲身旁那一堆书本,对妹妹说,“劝我回家这话就别再提了,我可不想被人说成是‘吃不了苦就跑路的法国小妞’或者‘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加布丽勉强地点了点头。看着姐姐充满干劲的样子,她心里虽担忧着姐姐的健康,却觉得自己应该支持姐姐的个人追求。
在书页翻动声中,她拿起一杯新磨的蔬果汁开始品尝,心不在焉的眼神扫视着芙蓉身后陌生的家具、陈设与装潢,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姐姐,你什么时候搬了家?”
“什么也瞒不过你。”芙蓉随口说,“我暂时落脚在了一个还算舒适的居所……”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镜子里的加布丽就突然把嘴里的果汁喷到了镜面上。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抖着手指向芙蓉的背后——
加布丽的失态完全合情合理。
——因为她惊讶地看到一个她曾经在霍格沃茨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发俊美男人打着呵欠从芙蓉背后走过来,站在芙蓉身后壁炉边的一张宽大的料理台旁,打算替自己弄点什么来喝。
芙蓉的目光依旧黏在那本书上,没有抬头,很自然地对他说:“……八角壶里还有我刚煮好的咖啡,够你喝一杯。”
“谢谢。”那男人倒起了咖啡,懒洋洋的声音中混杂着一丝愉悦。
“你你你——你们同居了?”加布丽的声音变了调。
于是西里斯·布莱克隔着芙蓉的肩头对她遥遥一笑,姿态优雅地举起咖啡杯,同她问好;镜子里的加布丽则慌里慌张地躲了起来,试图用手帕把自己一片狼藉的、惊讶万分的嘴巴擦干净。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件事说来话长,”芙蓉摆摆手,“总而言之,我暂住在此。”她回头对西里斯说,“听着,我会尽快去找找别的房子的,等我忙过这几天——”
“喔,没关系。我猜最近的房子都不太好租。”他目光游离地说,“你瞧,这里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可你为什么拒绝了我上交的房租?”芙蓉严肃地问,“你觉得我是那种白吃白住的人吗?”
“别再试图塞给我那种毫无意义的俗气东西了!”他用一种备受侮辱的、充满叛逆的腔调说,“作为监督失察的房东,为流离失所的租客提供住处是我应尽的赔偿义务。总之,这话别再提了!”
像是怕她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一样,他端着咖啡杯三两步就走出了厨房。
在隐约响起的楼梯的吱嘎声中,加布丽重新从镜子后探出头来,兴奋地瞪大眼睛,问芙蓉:
“梅林的剑鞘啊!姐姐,这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快告诉我一切!”
“镇定一点,加布丽。”
加布丽用法语八卦兮兮地问:“你们相处得如何——到哪一步了?又亲吻了吗——还是更进一步了?”
“只有几次亲吻而已。你在想入非非些什么?我们甚至都没有一次像样的约会!”芙蓉辛辣地说。
“像样的约会?两个人面对面吃13道大餐的那种约会吗?”加布丽问。
“我对那种‘两个呆瓜坐在桌子两边正襟危坐一整晚的无聊约会’并不感冒。”
“我猜也是。毕竟你们都住到一起了呀!这相当于你们24小时都在约会!”
“约会不是这么算的。”芙蓉平静地说,“约会是一种特殊的、深入了解彼此的机会。”
“你们平时就不能深入地去聊点什么吗?”
“我们没有机会聊太多的天。搬来布莱克老宅的那天是我们谈话最密集的一天。他花了点时间,和哈利一起向我介绍了一些住在这个宅子里的注意事项。”芙蓉说,“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房东与租客,不是吗?尽管他现在对租金过敏。”
“我才不信呢!”加布丽嚷道,“你们明明有那么多时间相处!”
“哈利开学以后,我们各有各的工作要去做。”芙蓉说,“他最近正忙于熟悉魔法部的工作,天天都早出晚归。而我正忙于研究一些英法金融合作案,你也是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加布丽失望地说,“他不是你的永久舞伴吗?我以为你们天天都待在一起跳舞,或者有讲不完的话呢!”
“加布丽,真实的生活不是你看的那些虚构的小说,真实的生活是很忙碌的。”芙蓉说。
住在布莱克老宅的第一周里,芙蓉和西里斯很少能遇到彼此。仅仅在一些琐碎的时间缝隙里,他们才能打个照面。
比如,芙蓉某天回到家里,发现西里斯正跪在厨房的壁炉前,把头埋进壁炉里,对那边的人说,“......别发抖了,科林·克里维,我是西里斯·布莱克,不是什么打算闯进格兰芬多休息室的歹徒......能劳驾帮我找一下哈利吗?”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双长腿无处施展的样子,忍不住问:“这样的姿势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跪一会儿就累了。”他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可我想见哈利。”
就这样,他保持着扭曲的姿势在壁炉前跪了一个钟头,耐心地听他的教子兴致勃勃地聊着开学以来的各种见闻,直到她的眼皮撑不住,上楼睡觉的时候都没结束。
躺在床上的时候,芙蓉充满倦意地想:那样一个优雅又骄傲的男人,却愿意用那种滑稽又折磨人的姿势跪那么久——他一定很爱哈利。
翌日,天还未大亮的时候,芙蓉早早醒来,打算下楼去找点水喝。她走进厨房,发现西装革履的西里斯正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在壁炉边打呵欠。
“早。”她说。
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早。”
她动了动鼻子。“咖啡味道闻起来不错。”
“来点吗?”他立即问。
“谢谢,不了。我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她说,“这么早就出门?”
“嗯哼。”他把空掉的咖啡杯搁在桌子上,长腿一下子跨进了壁炉,回头冲她笑笑,“有些事情不得不早点去处理。”
“什么事?”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为了在我的办公椅上坐得稳当,不得不同整个办公室的人对着干……诸如此类的小事。”他语气散漫倨傲地说。
可是,飞路粉的绿色火焰吞噬掉他的最后一刻,她分明看到他的神色有些颓唐厌倦。
于是芙蓉猜测,真实情况应当比他轻描淡写的形容要激烈得多。
再比如,某天夜里,西里斯摇晃着一杯红酒坐在二楼客厅,对着一面方方的小镜子发呆的时候,正巧看到终于下了班的芙蓉叹着气,抱着一堆资料爬上楼来。
“这么晚?”西里斯蹙着眉头问,“工作很忙?”
“是啊,我并不享受他们把加班当成黄油啤酒喝的习惯。”芙蓉板着脸说,把那一堆资料用力扔在沙发上。
老迈的沙发无奈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吱吱嘎嘎的叹息。
“而且,比起‘向上司争取加班费’,某些同事似乎更乐意往自己空荡荡的公文包里塞进更多的免费羽毛笔和羊皮纸,要不就是用离奇的八卦来填充自己空荡荡的大脑。”她的语气里有一丝嘲讽。
“同事们不好相处?”他理解地问。
她试图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有几个脑袋里倒灌进海水的家伙似乎认为,拥有魅娃血统的巫师在职场中所发挥的作用仅限于当一个供人观赏和品鉴的花瓶。”
西里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的心情是否如她的表情一样毫不在意。
她皱了皱鼻子,用半法语、半英语混杂着说,“他们浑然不觉自己手中那些漏洞百出的工作究竟是谁最终替他们擦屁股的。”
“这就是为什么是‘你’获得了升职,而非‘他们’。”西里斯说,“你的工作能力被上司看到了。”
“可他们认为我的升职是由于某种裙带关系;或者说,是由于我的脸。这完全是一种——”芙蓉又一次在英语的用法上卡了壳,最终用法语恶狠狠地说,“人格上的侮辱。”
“你教训他们了?”他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问。
“当然。”她恶狠狠地说,“你不会想知道我做了什么的。”
西里斯淡然一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想,不论是哪里的办公室,总免不了出现一些‘令人生厌的(obnoxious)’小虫子。”
“令人生厌的(Obnoxious)——没错,就是这个词!”芙蓉说,“当时我一直想不起这个英语词汇来。现在我记住了。假如下次还有机会——”
“见识到芙蓉·德拉库尔小姐的怒火以后,我猜他们会消停一段时间。”他冷静地说。
“是啊。”芙蓉叹了口气。“我讨厌这样。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令人生厌的人身上,更不想成为职场八卦的中心。我想做真正有意义、有价值、不浪费生命的事。”
“所见略同。”西里斯说,“不过,既然你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如试着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无视掉那些毫无用处的嗡嗡作响声。我就是这样干的。”
“西里斯·布莱克这种天之骄子,也能听到这种嗡嗡作响的声音吗?”芙蓉好奇地问。
西里斯平静地说:“想想有多少人会在背地里把我的牢狱之灾当成谈资!办公室里,有一半人认为,我早已被邪恶的摄魂怪折磨得丧失了理智,灵魂残破不堪。”
芙蓉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他们太愚蠢了!不过,起码还有另一半人——”
“另一半人认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阿兹卡班生活,我竟还能安然无事,这证明我比摄魂怪还要邪恶。”他说这话的语调稳如磐石。
芙蓉则幅度很大地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显得非常气愤。
“他们才邪恶!他们的想法比摄魂怪还邪恶!”她用法语叽里哇啦地说。
西里斯笑了笑,看着她勃然大怒的样子。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芙蓉叉着腰问。
“我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为什么要生气?”西里斯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在乎的人寥寥无几。”
芙蓉想起那天他跪在壁炉前的样子,笃定地说:“哈利。”
西里斯扫了那空荡荡的镜子一眼,微笑着说:“基本正确。”
然后他转头看着她,表情显得举棋不定。
芙蓉对着壁炉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我想你是对的。他们不值得我在意,更不值得浪费我的情绪。”她问,“西里斯,我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抱怨得太多了?”
“何出此言?”
“像你这样经历过巨大人生起伏的巫师,听到我这类鸡毛蒜皮的工作抱怨,大概会觉得不值一提吧?”
“不能这么想。”西里斯平和地说,“人与人之间的经历,没有任何可比性。对我来说不值一提的事情,在你的境况里,它可能就是天大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芙蓉微笑起来。
“这些抱怨不会让你觉得无聊吗?”她问。
“不。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自己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到家里——”芙蓉顺嘴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话头。
是啊,这里算不上是她的家,而是他的家。
为了掩饰尴尬,芙蓉轻咳一声,从发髻中抽出来一支羽毛笔,解放了那头被束缚了一整天的银色头发。
“——我不介意你把情绪带回到家里。”西里斯瞥了她一眼,目光晃动了一会儿,最终重新凝结在面前的镜子上。
“人总是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放心地展示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耸耸肩说,“当年,詹姆和莉莉吵架的时候,他能在我们面前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念叨一整晚,尽管第二天他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芙蓉眉头微动。
“刚吵完架就若无其事?”她问,“莉莉——她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更生气吗?”
“哦,他会若无其事地对莉莉道歉。”西里斯的嘴角扬了起来,“一点骨气都没有。”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诙谐和打趣。
静谧的客厅里,他们轻声笑了。
过了一会儿,芙蓉饶有兴趣地说:“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那面镜子。那也是通讯用的双面镜吗?它的另一半在哪里——哈利那里?”
“没错。”西里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为什么,哈利从来没有用它同我联络过,尽管用它比用壁炉更灵活舒适,比用猫头鹰的联络效率更高。”
“不应该是这样的。”芙蓉拿过镜子看了一眼,很识货地说,“这东西很难得。任何巫师拥有一面这种可以即时通讯用的镜子都会欣喜若狂的。”
“可他还是更喜欢用海德薇。可怜的猫头鹰,从苏格兰高地往返伦敦,翅膀挥舞得都快要着火了。”
“他一定不够清楚这镜子的用途。”她问,“你是怎么向他介绍这双面镜的?”
“我告诉过他,在需要我的时候用它。我还写了张说明用途的纸条,他打开纸包就会看到了。”西里斯说。
“我记起来了。在他开学离家那天,你曾随手递给他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
“没错,就是那个纸包。”
芙蓉瞪着他。“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就不能包得郑重一点吗?”
“在车站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包得不起眼,这是我和詹姆的基本共识了。”西里斯想当然地说。
芙蓉摇了摇头。
“你又下意识地把哈利当成詹姆了。”
“我没有。”西里斯矢口否认道,“我最近都没有叫错哈利的名字。”
“这倒是件好事。那么,告诉我,哈利能从哪里得知你和詹姆的这种基本共识?”
“呃——”
“你有没有想过,以哈利——而非詹姆——的性格,他可能从来没有打开过那个不太起眼的、你随手递给他的纸包?”
“哦。”西里斯顿了顿,说,“哦,有可能是这样的。”
“再写信提醒一下他吧,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宝物。”芙蓉愉快地说,一甩头发,开始整理沙发上的那些书籍和资料。
“谢谢你。我会的。”西里斯说,注视着她的头发波动所产生的光泽。
“你要——喝点吗?”他举杯邀请她。
“不了。”她又甩甩头发,抱着书本遗憾地往楼上走去,“还有一点资料没看完。晚安。”
“晚安。”他低声说,把镜子收起来,目光凝结在了酒杯上。
——直到那抹银色的身影从酒杯的反光上消失。
第二天芙蓉起床的时候,照例发现,只有她自己坐在厨房的餐桌旁。
他已经走了。
不同于往日的是,她的早餐盘旁边多了一杯飘香四溢的咖啡,被好端端地施加着保温咒。
入口的温度刚好是她所喜欢的“微微烫”的状态。
她心情不错地吃光了今天的法式烤蛋盅,把咖啡一口一口地喝完了,对一旁正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布莱克家逆子一早逼迫克利切学做清淡的法国菜”、摔摔打打地刷锅刷碗的老精灵有礼貌地说:“克利切,赫敏对我说过,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点顽固守旧,实际上是个难得的、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好精灵——”
听闻此话的克利切瞪大眼睛,气愤又警惕地瞧着她。
芙蓉继续用理所当然的亲切语气说:“我原本不想麻烦你的,可我现在快要迟到了。假如你不忙的话,这些杯碟就麻烦你帮忙清洁一下了。另外,你做的烤蛋盅很好吃,谢谢(Merci)。”
谢谢(Merci)?克利切手中的铲子“铛啷”一声掉回到锅里。
还没等嘴唇直打哆嗦的老精灵组织完愤怒的语言,说出点难听的话来激烈驳斥她的堕落观点,芙蓉就看了看表,急急忙忙地说:“哦,时候不早了。”
几秒钟后,壁炉里绿色的火苗一闪,芙蓉消失了,把原地气得直跳脚的老精灵孤零零地留在壁炉边。
又过了两天,等西里斯去翻腾酒柜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里面多了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湖蓝色的便签纸上用银色的笔迹写道:“回礼。烤蛋盅和咖啡都挺不错。——芙蓉”
于是,预备向自己的主人告芙蓉一状的克利切,看到布莱克家逆子微微一笑,珍奇地端详着这瓶酒上贴着的便签纸,似乎这张破纸头比酒还名贵。
克利切不情不愿地冲他鞠了一躬,还没起身就充满火气地开始抱怨了:“那个整天对着镜子叽里咕噜地讲法语的该死的媚娃太不像话了,她今天恬不知耻地用‘谢谢(Merci)’来侮辱克利切,她昨天还像一个恶棍一样冒犯了——”
“闭嘴,克利切。”西里斯不耐烦地说,“对她客气点,叫她德拉库尔小姐!她说什么你都要照做,不许冒犯她!现在,为什么你还不离开这里,去研究红酒鸡和生牛肉鞑靼怎么做,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布莱克家的老精灵猛地闭上了嘴,一步三回头地、义愤填膺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房间;而布莱克家的逆子照旧没在意克利切的表情,他忙着把那瓶酒摆到酒柜最显眼的地方。
可他却一直没打开过它。
芙蓉对此感到有点奇怪。
等到周六早上,他们在家休息的时候,她终于有机会问他了:“你不喜欢那酒吗?”
西里斯正坐在厨房的长桌边,拿着一柄裁纸刀拆着一叠厚厚的信件,随口说:“我猜那酒应当味道不错。”
“你怎么不尝尝它?”
“好酒当有伴,独酌无滋味。”他简短地说,看着自己曾经的酒友德拉科·马尔福寄给自己的一封施加着保密咒的信件。
信中,德拉科语气坚决地要求他:“……在魔法部里,有一个地方存在着致命危险,那就是神秘事务司的死亡厅。答应我,任何时候你都绝不会去那里。P.S.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的教子都不行!P.S.S.这是一封阅后即焚的信件。”
西里斯对信中所体现出的严厉口吻感到不明所以;在他看来,德拉科的态度未免有点大惊小怪,提出的要求又有点没头没脑。
不过,他还是放开了那封信,好让它在几秒钟后视死如归地自个儿飞进了壁炉中。
在骤然腾起的绿色火舌的舔舐下,餐桌边的两人共同注视着那张平滑考究的信纸尖叫着、皱缩着、蜷曲着,最终决绝地化为了灰烬。
“这封信很有一种残忍的英式幽默感。”芙蓉惊讶地耸耸肩,评价道,“你知道,法国巫师们不喜欢毁灭式的结局。我们更喜欢让信纸在末尾变成一朵香气四溢的花什么的,或者一只蹦蹦跳跳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小鸟。”
“你当然会那么做。”西里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他随手抄起一支羽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羊皮纸上对德拉科写道:“好吧,我答应你。这种芝麻粒大小的愚蠢情报,至于你这样神经兮兮地发癫吗?烧信纸,真亏你想得出!你的礼貌呢?”
“这是给谁的回信?”芙蓉好奇地问。
“秘密。”西里斯语气很坦荡地说。
芙蓉努了努嘴,有点不太高兴。
“又是一个你出于对朋友的维护而保守的秘密?”她耿耿于怀地问。
“没错。”西里斯顺手捞起桌子上的《预言家日报》,假装自己在研究头版上的新闻。
“同一个朋友?”
他沉默了两秒,如实说:“同一个。”
“听起来,你的这位朋友可不太光明磊落。秘密有点太多了,是不是?”芙蓉说。
“我也对这位朋友抱怨过类似的话。”西里斯说,“然而,我想,我必须得尊重我的朋友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方式。”
“这句话倒是挺中听的。我想你算得上是一位忠诚的朋友,虽然我不清楚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西里斯笑了笑。“事实上,那位朋友的思维方式与我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他说。
看着芙蓉好奇的眼神,他解释道:“在我成为布莱克家家主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像现在这样坦然。我那时候愤世嫉俗、满心苦涩,总觉得布莱克家的一切——包括家族财富——都是一堆肮脏的垃圾。”
“当你的理念同家族的理念背道而驰的时候,总觉得使用家族的财富是一件很别扭的事。”芙蓉一针见血地说。
“没错。”
“可当你要给哈利买火弩箭,还有那些别的——”
“我去古灵阁动用的是我的舅舅,阿尔法德·布莱克,所指名留给我的私产。”西里斯说,“我那时候根本不想触碰家族的任何财富,更别提去打理家族的其他产业了。”
“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又开始打理家族产业了?”她问,“是什么改变了你?”
“有一天,我的朋友跑来劝我,说,‘假如你高风亮节,一直不动用这些家族财富的话,按照布莱克家继承的规则,说不定有一天这些财富会重新落入到某个疯狂的食死徒堂姐手里,这就相当于把布莱克家族的财产落入到黑魔王手里了’。”
芙蓉瞪着他,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我的朋友甚至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行行好,千万别花布莱克金库中的一分钱,用你牙缝里省下来的买狗粮的钱喂养那些贪得无厌的食死徒吧,看看他们会不会因此对你无辜的教子手下留情’。”
“你的朋友很毒舌。”芙蓉翻了个白眼说。
“是的。”西里斯微笑着说。
“你还是偶尔花一花那些钱吧,”芙蓉憋了半天,说,“那些话还蛮有道理的。”
“我赞同。所以你也不要再提房租的事情了,就当是行行好,替我消耗一下那些令人讨厌的财富吧。”西里斯说,“完全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像此刻正在享用家族财富的我一样。”
芙蓉点了点头,看起来心安理得了一点。
“你那位神秘朋友是有些尖刻,”她说,“但大致还算得上是一个能帮你换个思路看问题的益友。”
西里斯微微一笑,继续对着头版上那篇“塞尔温家的货轮因为舱底维护不当而腐蚀漏水”的新闻出神。
芙蓉见他并不想要就这个话题继续深聊下去,随即话锋一转。
“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介绍的那些房屋中介总是对我说最近没有任何合适的房子——”她困惑地说。
“他们是负责任的房屋中介,不会因为想要赚钱就随便敷衍你。”西里斯飞快地瞧了她一眼,含糊地说,“这个时间段的伦敦不太容易租到好房子,你就安心地住下来吧。”
“可怎会一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