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既白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沈墨为的胳膊。
沈墨为感觉到有人碰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宋既白正看着他。
宋既白收回手,道:“你……做噩梦了?”
沈墨为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道:“啊,被你看出来了。”
宋既白道:“梦魇了?”
沈墨为怔了怔,随即笑了一下:“既白兄倒是心细得很。”
宋既白不置可否,道:“想说什么?”
沈墨为道:“既白兄,你让我如何说好呢?”
宋既白道:“那就不要回答。”
沈墨为撑着脸,歪着头,眼睛笑眯着,似有若无点头,声音有些软:“既白兄,倘若我偏要说呢?你又能如何,难不成堵着我的嘴,真要堵嘴,又要怎么……”
宋既白道:“你若非要胡言乱语,我只好少搭理你些。”
沈墨为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敲着车壁,宋既白的冷淡似乎没有影响到他,他依旧带着笑,眼里的光忽闪忽闪的,让人无法忽视。
宋既白知沈墨为的脸皮厚实,沉默片刻,还是道:“为何非要让我听?”
沈墨为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宋既白,片刻后,才又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既白兄,这样说起来,既白兄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看过我。”
宋既白坐着不动,只是看着他,才说道:“不是的。”
沈墨为没说话,他指尖轻点着车壁,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响着,马车里面很静,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宋既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墨为闻言,抬头看着宋既白,宋既白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他微皱的眉头出卖了他的情绪。
宋既白补充道:“我……并非故意不看你。”
沈墨为垂下眼眸,宋既白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既白兄,你说的话,我自然信得,你可是天水宗最出色的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水宗的颜面。”
宋既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嗯。”
沈墨为见宋既白如此模样,笑意更甚,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宋既白看。
宋既白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沈墨为似乎心情不错,哼起了小曲。
宋既白看向窗外,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盖住了他的哼唱。
沈墨为哼的曲调轻快,音调不高,却很清晰,在这安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突兀。
宋既白听着这曲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宋既白微微侧目,看向沈墨为,只见他嘴角噙着笑,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沈墨为这才直起身子,看着宋既白旁边那位记载之人,差点忘记天水宗弟子一天不能超过十句话,不然就惨了,眼下只能看去那人,希望他没有记载马车上的对话,也希望宋既白回去宗门不要受罚,总之,别像他一样,每次都挨宗门打骂就成。
宋既白知道沈墨为在担心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人一圈,才轻声说道:“你不必担心。”
沈墨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既白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墨为目光从记载人身上转移到宋既白身上,忍不住逗他的心意起来了,便说道:“我不必那样,既白兄说与我听听成不,还有啊,既白兄你总是这句话,真的很无趣,就不能对我多说几个字吗?”
宋既白没有回答沈墨为的问题,而是看向那负责记载之人,轻声说道:“你……不要记今日我们二人的对话。”
那负责记载的天水宗弟子本来听到沈墨为问宋既白问题,心下就一颤,听到宋既白这句话,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宋既白又补充道:“今日之事……你当作不知便是。”
天水宗弟子连忙称是,心里却在嘀咕,这沈墨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令宋既白如此对待,毕竟在宗门内,宋既白向来以言行谨慎著称,从未见他如此宽容过谁。
宋既白见对方应下,这才转头看向沈墨为。
沈墨为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便对了,既白兄,我刚才说的可没一句是真心话啊。”
宋既白这次不仅点头了,还破天荒多说了几个字,“我知,你从不对我说真心话,只会隐瞒。”
沈墨为愣了愣,没想到宋既白会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嬉皮笑脸道:“我哪有什么真心话。”
宋既白注视着沈墨为的眼睛,片刻后,才说道:“你有的。”
沈墨为收敛笑意,直视宋既白,缓缓开口:“既白兄,我与你不同,我可是个坏人,坏人是没有好心的。”
宋既白没说话,就看着沈墨为的眼睛。
沈墨为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为何,他特别希望宋既白能生气,生气地反驳他,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也好。
“幽明山到了。”马夫在外面叫了一声。
沈墨为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看向宋既白,宋既白也看着他,两人视线交汇,却都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