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司照栖四岁之前发生的事,母亲和父亲陷入了冷战,她几乎夜夜宿陪床,那段时间小照栖几乎连生命体征都难以维持,一天休克能高达六次,母亲没能睡过一场好觉。
这个时候父亲放低姿态过来求和,他说服母亲回家休息,他来看护,等到小照栖的情况好转,再回家治疗,说到底家里的条件完全可以比医院更好,但在父亲看来母亲需要休息。
母亲没有拒绝,九岁的云斐过来撒娇,父亲留下来看护,喊来医生询问次女病情,怎么不刺激病情更换环境。
那天母亲的状态不太稳定,以她为中心与母亲有接触或者有过接触的人情绪都受到了刺激并被放大,只不过司父多年夫妻有一定抗性,而尹秀雅没有。
不然正常情况下尹秀雅不会去找这种家庭,她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干先不谈,在尹秀雅看来最好绑架勒索的最适合的选择应该是生活小资经济不紧张但没什么人脉背景的家庭,这是以防被逮捕,但是在那天,尹秀雅有点破防。
她想到那些利滚利到一个天文数字的信用卡账单,想到提款机男友逐渐冷漠疲惫的神情,看着病床上生下来就金字塔顶点的财阀千金一次就足够还十次信用卡的缴费账单,想起她刷爆了几张信用卡才买来的某大牌丝巾被那位女士轻飘飘的系在颈间,沾上了污渍就随手丢进了垃圾桶,看着年轻有为的财阀会长体贴披在妻子肩上的薄毯上是她叫不出名字的手工艺。
尹秀雅策划了这场漏洞百出的绑架。
这件事巧就巧在发生在司父主动揽下看护孩子这个瓷器活期间,他缺乏照顾孩子的经验,还要兼顾工作,某天下午他在进行一个要求安静环境的会议时,照栖没了。
回家休整好的司母带着带云斐去医院时被她的第六感刺挠的一路不安,她还在分析病灶在哪儿,到医院就看到一个憔悴的丈夫不安的说了。
“查出来是谁了没有?”那一刻,司照栖觉得妈妈甚至想动手家暴,却最终只落下一声疲惫叹息。
确定嫌疑人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被支出病房的保镖,有权限进入那间病房的医护人员,医院的监控,审查医护人员时尹秀雅的缺席,他们甚至没有报警。
但接下来就困难许多了,尹秀雅已经失踪,她住的地方已经没人,男友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她还主动联系上司父的秘书室长张嘴就要两亿韩元。
接下来需要警方配合调查,但父母对警察却一个比一个抗拒。
司父不希望家事被拿去嘴碎,韩国警察的办事能力一般,保密能力实在是烂,但凡今天敢报警,跟着警车乌央乌央来的肯定是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明天财阀千金被绑架的事儿就能在各种新闻头条上三个月不下来,这对家中的任何人,对照栖,对云斐,刚出生的麟现,都会成为一种隐蔽的伤害。
还有妻子,谨慎起见,他一向极力避免妻子出现在公众视野。
司母呢,她纯粹是不相信任何人类。
司父跟尹秀雅商量给钱和换人质要同时进行,尹秀雅说钱分批次给,要不连号的旧钞,等她拿到最后一批时孩子自然就会出现他身边。
谈判不是谁的筹码多不多的事,而是谁更能掐住对方命脉,司父说我不差这一个孩子,除了他之外我还有两个孩子,最小的那个甚至还没足岁,那个孩子并不好养,她随时都可能会死,到时候你就不只是没钱的问题了。
司母已经耐心耗尽了,她知道绑匪没出首尔,只是猫在某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跟丈夫谈判,她甚至知道这会绑匪兴奋的大脑已经冷却,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多蠢的事,只是还在为得到这笔钱做垂死挣扎。
如果她拿不到这笔钱,小照栖肯定不会活着,如果她能拿到钱并放过了小照栖,财阀也不会让她有命花,所以,孩子的命一定得在她手里。
可司母能听到女儿心脏跳动时掺杂的斑驳杂音,能感受到她脑神经紊乱的脉络,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对于绑匪来说,孩子没命她也会没钱没命,对于丈夫而言,照栖没了不论他面上有多悲痛,他的内心都会悄悄的松口气,庆幸这场灾难终于结束,就像每次照栖发病时他心里无数次祈祷的那样。
“让这噩梦和灾难快点结束吧。”
但就像丈夫现在在做的一样,不论心里怎么样,他从来不允许自己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有失职的地方。
司母是在丈夫通宵在全国的银行调派不连号的两亿旧钞睡去的一个凌晨离开的家。
她自己一个人就找到了躲在地下室里穷途末路的尹秀雅,她手里握着刀,架在四岁孩子的脖子上,刀尖已经泛红,瘦弱的小孩呼吸微弱,有进气没出气。
司母这会顿了下,像是有了新发现,她冷静的看着这只被逼上绝境的老鼠,一步步的逼近,看着镜子的司照栖眼睁睁的那柄水果刀切开了幼年自己的咽喉。
司照栖陷入沉思。
她总以为第一次死亡是在六岁时存在猎头的世界,却原来这么早吗?
接下来的事儿照栖有印象了,准确的来说,她是那刻起才开始记事。
人们忘记了这起绑架案,包括尹秀雅,她的无故失踪成了事假,司母带着被绑架的女儿回家,大家只是单纯的认为夫人从医院接孩子回来。
除了父亲。
因为母亲向他坦牌了,她彻底不装了,她想离婚,财产方面可以净身出户,她只要孩子的抚养权。
她没说要哪个孩子的抚养权,司照栖估计当时她应该都想要,实在不同意就退一步留下司麟现,只是久久无法达成协议的争吵刺激到了司云斐,她以那个年纪的思考方式要除掉祸害(司照栖),并最终刺激到了母亲,她只带走了司照栖,离婚手续也只做到了精神离婚(单方面的),当然这跟尹秀雅没关系,尹秀雅的问题是:
“她现在是闹哪样?”快小二十年的事儿了,现在想起来了。
【你母亲已经死了,她的魔法效力开始失效了,尹秀雅回忆起更多细节只是时间问题。】
司照栖思索了下:“我想办法去一趟监狱。”再让她失忆一次。
【不,不用去。】
【你父亲已经去见她了。】
【她活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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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而宽敞的走廊外,老秘书向亲自莅临的监狱长鞠躬道别,白发苍苍的老人细细打量着审讯室的单调压抑的装潢,发出一声喟叹:“托您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老会长微笑着,眼角的细纹也朝尹秀雅微笑着:“很抱歉打扰您的生活。”
“但是为什么要自首呢?”
尹秀雅僵硬的看着面前人,一动不动。
“您现在是无期徒刑,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在监狱里,就这么一直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好吗?”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减刑的。”
不久之后,尹秀雅横死监狱,法医的判定是心源性猝死。
车秀贤再一次拜访了司家。
“我想您听说了那件事。”
她抱着对方是案件受害人的猜测又怀疑对方是犯罪嫌疑人。
什么情况下受害人会再犯人自首坦白罪行时选择灭口?
朴海英皱着眉,向寻求打开的思路“您为什么会怀疑是他们做的?”
“有目击者声称尹秀雅死的前几天在监狱见过老会长,作为一个警察,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监狱的监控因为系统故障丢失了近一个月的监控记录,就算有目击者,他也可以搪塞过去。”
“诱发心源性猝死的药物呢?”
“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体内没有药物残留。”
车秀贤向司父说出她本次来的目的:“我想单独会见司照栖小姐。”
“恐怕不行。”
“那孩子病发了,恐怕没办法见你。”老会长委婉拒绝。
总之车秀贤没看到司照栖也没能去医院看到据说生病了的病人。
照栖在干嘛,她在试图进入车秀贤的梦。
当车秀贤在梦里见到有月光般柔软发色的女孩子,并发觉自己可以行动自如时,很快意识到了这是清醒梦。
出于本能,她对着司照栖模拟了一场本该在今天下午就实行过了的问询。
司照栖对她发现的细节和推测不置可否,可到了车秀贤推测司父的行为说了什么时,司照栖纠正了她。
“他就只是对着人放了顿狠话,什么都还没来及做,尹秀雅就死掉了,很贴心吧?”
“或者您觉得,他的行为最终导致了尹秀雅的死亡,韩国现在有心理犯罪相关的刑法吗?”
“君子都言,论迹不论心。”
车秀贤还想说些什么,被司照栖食指低唇,笑:“车警官,我过来不是听您普法的,我来是专门有些话想对您说。”
她靠近了车秀贤,声音轻柔却像是在念动咒语般在车秀贤耳边低语: “您已经很累了,连日的加班让您的神经太过紧绷了,你需要好好休息,陷入更深层的睡眠吧,明天将会是崭新的一天。”
“晚安。”
第二天车秀贤照常上班,照常处理的堆积如山的案件,同事们也照常上班,聊天,抱怨工作,认命加班。
没人再提起尹秀雅,车秀贤翻阅监狱送来罪犯死亡讯息,回函表示慰问。
至于照栖。
因为过度干预,她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