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沐浴完毕后,银龙主君已有困顿之意,孰料前脚刚迈进寝殿,一众龙仆便迅速鱼贯而出,甚至还吹熄了殿内的烛火。
“……”
看着仆从面带笑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赫兰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没说什么。阿弥沙多半已经睡熟了,免得打扰到他。
“主君。”
哦,没睡。
龙仆的呼唤勾动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银龙主君愣怔在原地,眼睫微颤,昳丽面容绽开丝丝裂痕。
阿弥沙……没穿衣服。
尽管蜡烛已被熄灭,攀爬入室的月光却心照不宣地映亮了视野。再一次,龙仆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
不,应该是第一次——赫兰蓦然想到——潮汐镜编织的梦境可不作数。
银白鳞尾轻轻抬起又耷下,他已经分不清眼下是梦境还是现实。频繁入梦的弊端在此刻显现出来。
“你……这样,会着凉的。”
银龙主君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绝望。那漆黑亮丽的鳞尾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显然正处在兴奋状态。
“很快就会热起来的。”
赫兰下意识后退一步,而阿弥沙径直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轻快却不容抗拒地将他带到床边,摁坐下来。
“转化我吧,主君。”
龙仆跪在他腿间,缓缓拉开衣带,进而扯下他的睡袍。冷白月光吻过光裸白皙的肩背,霎时间仅余袖子仍套在他手腕处。
“你、你不是说我们都还没准备好?”银龙主君有些语无伦次,撇过头去,红着脸强装镇定,“要是我失控了、不对……要是你失控了怎么办?”
转化期间的血欲会侵蚀龙仆的理智,他自是不介意将自己的血喂给阿弥沙,如果这是阿弥沙想要的,那全都给他也无妨。
但是、作为主君,作为阿弥沙的伴侣,他无法不考虑冲动可能导致的后果。
加冕礼那晚龙仆就有过血欲的迹象,彼时自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现在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正常情况下,龙族能够轻易压制转化期的仆从,可是他们称不上正常,阿弥沙比他强太多太多。
失控的风险有多大,转化完成后龙仆体内会长出适合龙蛋发育的孕腔,若他控制不住阿弥沙而使其受孕成功……生育对龙仆的损耗是不可估量的。
“况且,”赫兰顿了顿,“你的伤还没痊愈。我们再等等,好吗?”
月色攀过他的肩膀,洒落在阿弥沙沉静俊逸的脸庞上,缕缕光线编织出他鬓边的白发,那双灰眸在发光,赫兰低着头,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龙仆脸侧的黑鳞。
“没关系。”对方哑着嗓子开口。
滑滑的,很冰凉,指腹能轻易感知到鳞片的纹理及相接处的轨迹。
他将垂下的长发撩至耳后,托着龙仆的下颌,使其稍微仰起脖颈,而后食指轻轻一动,银白色的焰火就此浮现于两人身侧。
紫罗兰色的眼瞳微微收缩,适应着骤然明亮的光照,而后银龙主君呼吸一滞。
映入眼帘的是火燎过的暗红疮疤,狰狞地覆满脖颈,他深深蹙起眉,视线缓缓游移,喉结往下些许的位置有一道黑色裂缝状疤痕,正是那支魔箭的赠礼。
神庭遗物的传说也许是真的,竟然连绿龙龙晶都无法完全治愈它留下的创伤。
“怎么就没关系了?”半晌,他闷闷地回应,指尖仍然搭在龙仆颈间。
隔着薄薄一层皮肉,他能感受里面奔流的血液,炙热、勃发。阿弥沙是融血者,即使被完全转化,他的血也只会与自己的相融,而不会变成纯净的龙血。
这是不是意味着,转化的效果也不会太好?阿弥沙真的能与自己共享寿命吗?
“现在您与卡拉提、伊弗瑞拉的力量融合良好,”龙仆有力的双臂搁在他腿上,一手揽着他的腰,“就算我失控了,您也能够压制住我。”
“我?”赫兰微微诧愕。
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虽然不至于真的被阿弥沙拆吃入腹,但要压制住神志不清时实力毫无保留的龙仆是否太……还是说,阿弥沙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了?
所以才顾不得潜在的风险,如此迫切地想要被自己转化。银龙主君心情愈发沉重,双唇紧抿。
“您的忧虑也是我的忧虑。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伊弗瑞拉是诈死,她太不甘心,死也想要让我后悔。”
龙仆抓着他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啄吻,边吻边含糊不清地低声说道。赫兰知道他是在掩饰沙哑的嗓音,无可奈何地浅浅叹息。
“你没想到她会那么恨你?”
“奈尔法又不是我杀的。”阿弥沙理所当然道。
“她喜欢金龙。”
“……哦。”
“这次与你抗衡的是整个地火王庭,”他抽回手,温和地捧起龙仆的脸,弯腰吻了那抹银白额鳞,“和以往不同,你击杀德克索时也没想着要同时对付整个黑沙龙族吧?”
战场上接连开启的星辰箭阵,庇护前线将士的御寒符咒,十六支魔铸的风箭……这些都太伤耗精血了。
尤其在血月夜,星语者与律法的连接被阻断,阿弥沙只能损耗生命来阻挡地火王庭。
“您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