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抬眼看向钟冥的方向,眼眸中显露出一丝慌乱,他极力隐忍的情绪在此时已近崩塌。
钟冥眼眸愈发深沉,他缓缓抬手,手指一节节收紧。
“我知道!”小宁子突然声音十分高亢,“我知道你极难诛杀!所以我会将你九尾尽数断去,让你成为一个废物,终生封印在此地,永不见天日!”
话毕,小宁子攥紧手中断去的燕支,向妖主挥去。
断尾之痛远超被燕支灼烧之痛,妖主本想挣扎,可不知为何,他透过小宁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挣扎了许久,终于稍稍挣脱阵法束缚,抬起一只手臂。
“主人……小九好痛……”
他忽而回想起那日在玉京台,他也是这般处境,他那副脆弱肉身生生受住灵吾数道雷刑,他并未奢望有人来救他,他只是觉得死了也行,反正这世间也无甚意思。当她出现时,他心跳极快,身子止不住的发抖。他也很是惊诧,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害怕,他害怕死亡,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还剩最后一尾,小宁子将才扬起手,只见一滴泪自妖主面容滑落,滴在燕支剑柄之上瞬间化作雾气消散。
他哭了?妖主……会哭……
小宁子攥紧燕支,沉声道:“对不起。”
妖主忽而愣住,他难以置信得看向小宁子,再三确认他方才所言。仅一瞬,红瞳化出,强烈妖气再度汇聚在他周身,燕支的根系也随之疯长,他近半身子被根系刺穿。瞧着他这副模样,大有要挣脱阵法迹象。
“他化了红瞳,此时是他妖力最为强盛之时,快!快结封印之术!”长胡子星君左右呼喝着,见各位星君皆不敢回应,他转向劝钟冥,“荒山神,我等只听您一声令下,快啊!若不再对这灾祸进行镇压,他怕是要挣脱了这法阵……”
“时机未到,不许变换阵法!”
钟冥攥紧拳头,眼神催促那凡人。
妖主还有一尾未断,钟冥深知,哪怕这狐妖只有一尾,他们也尽然不是其对手,必须要将他彻底废了,永世无法突破封印。
见到妖主如此疯态,小宁子有些惊诧,他方才说了那么多试图激怒他的话,他都没有反应,为何此时却……莫非是因为他方才对他道歉他才……
“你来之前,见过她。”
妖主说得很笃定。
“是。”
妖主眯着眸子仔细端详着他,似是想要辨认出他是否说谎,不过,他还是放弃了。
“她还好吗?”
“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那我换个问题。”妖主垂眸轻笑,“她真的有话要你向我转达吗?”
小宁子顿了一会儿,才答:
“没有。”
妖主继续问:
“她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活……”
“当然是想让你死。”
小宁子不做半分犹豫,扬手断了他最后一尾。
妖主妖力彻底断绝,再难维持人身,化了原形。
“镇压狐妖!”
钟冥一声令下,二十八星宿一同变换阵法,塌陷成洞穴的秘境上空浮现无数金色符文形成的链条,朝着正中浑身浴血的狐妖压过去。
一瞬,狐妖被符文严严实实裹住,燕支也随即掉落下来,化成一截桃木剑。
“八荒妖邪,浑沦扑散,封! ”
星宿所下封印之阵法,终成。
妖族之血对于人族带有几分毒性,此时除却燕支是干净的,小宁子浑身尽是妖主之血,他的双腿已经开始麻痹,他跪在狐妖身侧,双目呆滞。
钟冥也很是恍然,这狐妖竟如此丝毫不做抵抗便被封印,他视线掠过跪在原地的凡人落在身后已经开始枯败的琼花树上。
自此,世间再无灾祸,四海八荒终归于安宁。
灾祸封印后的第一年,天地异象。冬雪未化,春露便至。
雨下了整整三个月,人界庄稼尽毁,城镇被淹,涝灾不断。受灾最为严重的是为虞山,这场雨竟硬生生积了个大泽出来。
上界派出余、赤、魃三名大旱之兽,也没能阻止这场大涝之灾。
三月后,大旱又至。
百姓不堪其苦,纷纷拜求荒山神女降下雨露。只是神女失踪已久,荒山神为避免失去一众信徒,便重新立赤水为荒山神女,承琼露之力。
为此事,虞山神跑到上天庭去闹过几场。他同神女为至交好友,自神女消失后他便一直追寻其下落,大旱时,他耗尽千年修为也仅能护佑虞山周边之地。可惜他再不愿,也难敌“苍生为重”这四字,后来他再也不曾踏足过荒山半步。
上天庭也乱成了一锅粥,不过不是因为人间灾难频发之事,而是天帝之子帝峻竟自请入凡赎罪。各路神仙极力劝阻,就连灵吾也出面相劝,毕竟入凡对仙人来说十分危险,人有七情六欲,这对仙人来说是致命的,尤其是帝峻这般修为深厚的神仙,若是染上俗念,那便是坠落泥潭,再难翻身。况且他是天帝之子,责任更重,更不该如此涉险。
可帝峻半分也不听,很是决绝的去了。为此灵吾消沉了许久,也无心过问荒山神女之事。
赤水神女继承先神女神力,为人间降下雨露,终于结束了这场大旱,也结束了持续大半年的灾乱,人间纷纷起庙宇,连同先神女一起供奉敬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