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自神树飞身过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宁无裳身子好似定在原地一般半步也不敢多动。
他停在她面前,细细打量着她,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
终于,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水妖失了一只手臂正疼的呲牙咧嘴,见他如此问立刻回道:“妖主,她是真武将军的孙女,宁无裳。”
妖主听到真武将军这个名号,眉头皱了一瞬,缓缓踱步至水妖跟前,单手负于身后,问道:“你为何将她送来此处?”他的脸上渐渐起了金色纹路,目光淡淡的,好像在看将死之人。
“小妖冤枉啊……妖主,您不要信这女人的一面之词,她是个除妖师,在大泽就是她将我捉住……”
水妖话说一半,忽而双目圆睁,不知何时他胸前被钻了个血窟窿。而站在他面前之人缓缓收起妖气所化的尾巴,依旧面色平和看着他。
“我这不是申冤的地方。”
妖主眸光一暗,挥手将那水妖尸首化为灰烬。
宁无裳亲眼见到水妖被眼前这白狐一击毙命,当下便觉出自己与此妖的差距,顿时断了要将这只狐妖养在家中的妄念。
不过这狐妖方才自水妖手中帮了她一下,应该是对她无恶意。
正当她如此想着,一旁灰狐便朝她冲了过来,怒道:“真武将军的后人?好啊,你竟敢出现在这?”
宁无裳朝着炸毛的灰狐拜了拜,“小女无意冒犯此地……小女原是今年供奉给狐妖大人的祀品,可到了大泽才知道,是水妖借着大人的名号在作恶,幸好小女会些功夫,这才没被他玷污了去……”
宁无裳抽抽嗒嗒的胡乱抹了两把泪。
她说的这些基本也算是实情……她逮到那水妖时便说明她要见九尾狐妖,让他带路。可谁知那水妖以为她是要去揭发他的罪行,当下便招了个清清楚楚,涕泪横流求她放过自己。
她才得知,人界数年向狐妖供奉少女,此举不过是个笑话,只是些小妖假借九尾之名,行的荒唐事罢了……
她抬头悄悄打量了一眼三只狐狸的神情。
不过,怎的他们都认得爷爷的名号?
妖主自方才便一直盯着她,直到对上目光后,才撇开。他摇了几下身后妖气化作的尾巴,手指轻抚下颚,回忆道:“真武将军……此人斩了我数条尾巴,这仇,我可记着呢。”
他虽说的轻描淡写,听的人却骇骨三分。
顿时,宁无裳只觉得有数道雷劈在她身上。
我的好爷爷,原来这九尾狐的尾巴是您断的……来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啊?况且,不是传言道九尾狐妖妖力尽毁,已经不足为惧。眼下,这灾祸瞧着也不像将死的模样啊……
宁无裳看向面前这位妖主所化的人身,清风霁月,天人之姿,若是生在幽都,定是很受小女子喜爱。
宁无裳视线落在他嘴唇之上,此妖化形后薄唇泛白,稍显虚弱。
虽说当年多界联合起来也只是将此妖物封印在此,没能斩尽杀绝。
不过……
她斜了一眼灰狐手里的剑。
这只狐妖如今只剩半尾,妖气虚浮,若是她拼尽全力,或许尚可一搏。
那狐主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指一勾,宝剑便来到他手中。
“当年人族就是用这把剑将我的尾巴尽数斩断,天界又设下数道仙印,困我于此处不见天日。”他将剑递过去,“而今,你孤身一人,也想杀我?”
宁无裳心虚非常,连连摆手,谄笑道:“不不不,妖主您多虑了,我怎会是您的对手呢。”
“妖主?”那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似是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微微皱了下眉头。
“幽都苦活人祭祀多年,直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是水妖那老色鬼在假借您的名声。您放心,待我回到幽都,定然为妖主您正名。”
宁无裳僵笑着退后了两步,这只老狐狸想必关的太久,喜怒无常。此地不宜久留。
“这剑,您若喜欢便留着,小女子……这便告辞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杀九尾重振宁家还是以后再计划。
妖主收了笑意,脸色冷下来,手中宝剑出鞘,剑刃抵在宁无裳脸颊。
他盯着宁无裳的眼睛,慢悠悠道:“可我见你这张脸十分碍眼。”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一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姿态,眼下忽而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
宁无裳止住脚步,小心用二指夹住剑身,身子往旁侧挪了挪,道:“妖主消消气,您莫不是把我错认成其他人了?”
自这只狐狸注意到她起,看向她的目光便很是诡异……
那人听到她如此说,眸光暗了下来,眸底涌动的情绪,忽然便消失了。他周身妖气紊乱,满头银发随之扬起,有几绺拂过他的侧脸,使他面容柔和了几分。
这秘境之地幽深,更显得他身形落寞。
宁无裳心里一惊,自己为何对这狐妖起了怜悯之心?此时,需要被怜悯的是她才对……
妖主将剑随手一扔,淡淡道:“杀了吧。”
说着便背过身子看向琼花玉树的方向。
嗯?什么情况。
宁无裳眨巴着眼睛看着妖主的身影,这只老狐狸莫不是被关久了,神智出了问题?怎的一会儿护她,一会儿又要杀她。且看当下状况,她定是无转圜余地了。
世人说的没错,狐族善魅,且奸狡诡谲,切不可近其身,信其语。
耿介眸光一敛,飞身来到宁无裳身边,不待她反应,尾巴尖端便指向她,朝她直直刺了过去。
“完了……”
她宁无裳英明一世,没想到今日她就要冤死在这狐狸洞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