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年近四十,容貌普通,长子失踪还能不悲不喜每日按时上朝,不知道是对这事另有打算还是毫不在乎。不过魏国公府经历两代皇帝,只虚挂着国公爵位的名头退居幕后,也算是这谢家老祖聪明,懂得藏拙。
魏国公谢弘文语气试探,“听说安王殿下在池州寻到了犬子行踪?”
消息倒是传播挺快。
但他也只能装聋作哑,“这事本宫也不太清楚。”
嘴上这么和魏国公说,但当天夜里他便上了马车。
马车不似平日出行那般奢华,车轱辘卷起一阵尘埃,一队不打眼的车辆趁着夜出了城门。
桃源村位于池州木鱼镇,整个村子身处大山腹地,土地贫瘠,行路艰难。幸好村子背靠大山,打猎算是村人钱财来源的主要途径。
贺狗儿和往日一样,揣着馒头上了山。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无大型野兽的粪便,确认安全后才拿着长弓沿着一行野猪脚印前行,据他观察这里应该有野猪出没。
如果运气好的话今天就能找到野猪的窝,运气不好可能数日都无功而返。
不远处似乎有脚踩碎雪的声音。
贺狗儿心一紧,抽出一根箭搭在弦上,他竖起耳朵辨认四周的风声,却见树丛中忽然冒出几个黑衣人将其团团围住,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冲他而来。
“来者何人?”他环视一周,这几人他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黑衣人不语,只是一味逼近。
他当机立断朝着对面之人射出一箭,但被对方抽出长剑直接砍断,折成两半的箭落在雪中,木屑在空中飘散,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贺狗儿心里打鼓,不知这群人到底想干些什么,他一无钱财二无仇敌,面前这些人明显是练家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寻他。
其中一人忽然持剑上前,但奇怪的是并未有其他动作。
双方僵持原地,似乎都在观察对方。
对面忽然开口,“谢世子。”
这个称呼让贺狗儿心头一震,但他很快稳住心神,退了一步,“你们是什么人?你所寻之人我不认识,你找错人了。”
领头那人招了招手,很快身后几人冲了上来将他一把按倒在地,贺狗儿用了力气,拼命将一只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趁机将黑衣人腰间佩剑拔出。
手中握剑的那刻,熟悉的感觉忽然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劈出一剑,可惜被对方扭身夺过,黑衣人强行将一团湿漉漉的白布捂住他的鼻口,异样的香味侵入,力气仿佛一下子被卸掉,贺狗儿做着最后挣扎但也挡不住滔天睡意,不过几下便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谢世子不愧是从小习武,力气也太大了。”山柳擦了擦额角留下的汗水,指挥一人将软在地上的人背起。
“走。”
一声令下,几人匆匆而去,走之前还没忘将痕迹打扫干净。
马车内位置宽敞,躺下一人位置还有余,琉璃灯盏的光照在沉沉睡去之人的脸上,光影斑驳明灭。
李容泽坐在一侧,看着谢筱这样朴素的打扮实在新鲜。
“赵太医,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被称作赵太医的白胡子老头松开谢筱手腕,拱手道:“殿下,谢世子头部受过重击,应该是瘀血堵塞经脉,幸好未曾伤到根本。瘀血堵塞也的确是有极大可能造成失忆。”
李容泽:“可否有解决办法?”
“先容老夫为世子扎上几针,将淤血散去。等世子清醒后记忆可能会立马恢复,也可能还想不起来,不过等回到京中慢慢用药温养,恢复记忆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赵太医动手吧,情况紧急,本宫想王兄那边可等不了这么久。”他声音略带威胁。
赵太医闻言心里苦涩,原本是被急召出宫说是六皇子病重,没想到刚出了宫门便被塞进马车带到这荒郊野岭来。
不过他没想到需要医治的不是六皇子,而是这失踪了数月的魏国公世子。
皇室和世家关系错综复杂,波谲云诡,他混迹其中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只要老老实实做好本分事务,其它一概不知。
问起就是六殿下情况危机,硬拖了几日才救回来。
他将银针扎进穴位,等了半炷香的功夫拔出,银针末端明显带了些血气。
谢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
梦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铺天盖地的雪,他在雪地里一直走,感觉不到饥饿和劳累,这条路好漫长啊,仿佛永远走不到底。
“谢世子,谢世子...”
谢筱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他,于是费力睁开眼皮,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水雾,他眨了眨眼,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出现在他面前。
身旁忽然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你还认得我吗?”
他感到有些脱力,但还是撑着起身,他看着眼前笑得奸诈的男人有些无语,“六殿下,你发疯了?”
谢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中,几缕月色从窗外照了进来,带着些许寒凉。
“这是哪儿?”
听到他认出了自己,李容泽松了口气,忙将手中折扇一和,拍手道:“这是池州,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今年多大吗?”
谢筱觉得好笑,他的头有些昏沉,于是边用指尖按着太阳穴边道:“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本世子再有两年便满二十,名叫贺...”
马车内鸦雀无声,谢筱动作一怔,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