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汉白玉所制的御道上留下一串斑驳的红色血迹,血迹延伸到谢舒脚下,他痛的站不起身,眼前景物晕眩不清,却仍紧紧盯着着高台上那快燃尽的香柱。
安相撇了一眼香柱起身,勾手示意手下将人带上来,抽出身边的配剑。
“看来,是来不及了。”
剑尖触碰在地,随安相一步一步,划出窸窣利落的声音。
谢明一直在旁观察,此刻他看向安相,又看向皇帝,只那一瞬之间,一个选择在心中便徘徊了数十次,终于破釜沉舟般迈出一步。
然而却听到了宫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来人是安相的亲信。
“不好了,不好了。”小兵跪伏在安相脚下,“城东守将叛变,将太子妃放出城门。”
听到消息的谢舒欣慰地轻笑一声。
“什么!”安相被消息震惊的后退一步,脑中思索一番,随机便想到了什么,看向身后。
“是你?”
难怪,难怪这些时日他异常地在朝政军营间忙碌,竟是为了筹划策反,这些日子在自己面前的恭顺,只是伪装而已。
在他背后,谢明早已视死如归,坚定的看着难以置信的安相。
“是我。”
“为何?”
安相气的手都在发抖,愤怒地想立刻砍了他,但一想到如今所作都是为了他,不得不极力压制,绞尽脑汁也没明白谢明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谢明却并不回答他,而是反问:“那舅父所作,又是为何?”
安相气的胸闷疼痛,只觉疑惑,谢明怎会不明白自己这些年的筹谋?
“自然是为你争夺这天下之尊之位,获得万人之上的权力!”
“为了我?”谢明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他早已将安相看得明白透彻。
“是为了你自己吧。若没有我,你仍然会谋反,去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来满足你的野心,由始至终,你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坐上那个位置。”
安贵妃在殿内似乎听到了外面谢明的声音,出去一看,才发现安相正与谢明争执。
“好,那我现在问你,要么听我的安排,好好享受你的尊荣,要么今日就死在此处!”
说着已经将剑指向了谢明。
谢明紧盯着安相直指胸口的剑尖,竟迎着剑往前走了一步,言语执着。
“我不愿再活得像个人偶。”
安相闻此,竟一愣,由着谢明抵着后退了半步。
安贵妃见状,飞跑过来将谢明一把拉住,挡在两人中间,劝说道。
“兄长莫要生气,明儿只是一时冲动,总有一天会明白兄长的苦心,如今紧要的,还是……”
安贵妃将谢明推到身后,眼神示意一旁的老皇帝。
太子妃若出京城,必定去引救兵来,到时场面就不好控制了。
安相自然明了,权且放下自家恩怨,走向老皇帝。
——杀了他就无后患之忧。
却没想到,谢明不知在何处掏出一只匕首,趁安贵妃和安相的视线落在皇帝身上,绕开她向安相背后而去。
安贵妃对谢明毫不防备,所以直到谢明在安相身后露出匕首。
“明儿!”安贵妃呼喊周围守卫,“你们快拦住他!。”
安相听到身后的异动,转身恰好谢明,随后守卫都扑过来。
谢明素日不善兵刃,而安相身边的守卫确是一等一的身手,只片刻就将谢明手里的匕首夺去,按俯在地。
安相看着被打落的匕首,没想到看着长大的孩子竟会想杀自己,心寒已经盖过了愤怒,复杂的看向谢明。
“你竟如此怨恨我吗?”
但安相并未多想,只怕此刻援军已奔京城而来,他提剑将要刺向老皇帝,却又被挡住,而那挡他的剑却很熟悉。
正是邀月剑!
执剑之人正是谢舒。
谢明看着赶上的谢舒,总算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欲行刺安相前,谢明便向谢舒那里投过一个眼神。
虽没有提前商议,但见守卫都被谢明吸引,谢舒便都明白了。
只是现下,谢舒担忧,如今的身体能不能挡得住这些人,能不能……撑到方忆赶来。
安相被震得向后摔去,幸好手下扶住身形,再仔细看才发现竟是谢舒!
他怎么还能站起来!
安相不由得感到威胁,但看到眼前这个人已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方才当自己那一劈都身形不稳,身边守卫众多,不用多虑,吩咐道:
“杀了他。”
一群群守卫围住谢舒,隔开了他和安相,却又对这位武林第一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动手。
谢舒用邀月剑勉强撑住身躯,这一路棍杖和体内反噬的功力,早已经折磨的他五脏俱裂,刚才那一档,更是废了他不少力气,心里不禁想:若是放到以前…。
承受不住的疼痛将眼角也逼出鲜血来,混着汗水流入眼睛,将目之所及尽数染成了红色。
他从左到右,仅眼神环视周围的人,就让包围的守卫心中不寒而栗。
可是…只怕现在他们中的任意一个都能杀了谢舒。
但若说走投无路,倒也未必。
江湖中的一种秘术:将残余的内力封闭无感、调动躯体,就能暂时忘记疼痛,突破眼前的困难,但秘术弊处无穷,以谢舒目前的身体状况,怕是凶多吉少。
但只要撑到方忆赶来就好。
谢舒现在脑中便只剩这一个念头。
见他闭上眼,仅呼吸一次的时间,再次睁眼,就变得和方才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甚至脚步轻盈,挥剑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