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寂静下来,有什么东西在阮绮华的脑中一闪而过。
季赫楚身上的玉佩,为什么会和这女子身上的相似。
动作的速度超过了思考,她的视线直直定在女子手中玉佩上,身子前倾想要凑近,手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
“你......”
可女子的动作先她一步,在她的凑近之前,女子已经迅速将手中露出来的一角收进被中。
同时侧过身去,用另一只手屈起挡在胸前。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警惕,才刚缓和下的气氛一瞬间针锋相对起来。
王永安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充满复杂。
阮绮华毫不怀疑对方正在腹诽她。看眉毛挑起的弧度,应当已经在想怎么跟阿爹告状,让她多学点礼仪了。
刚刚才同人家说,自己是来救她的,结果一转脸就要抢东西。
真是心急到昏了头了。
阮大小姐收回手,精致的脸上难得浮现些薄红。
这位女子这般紧张,那玉佩应当是相当宝贵之物。
短期内应当是不可能轻易给她看的。
线索就在眼前,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枉顾他人意愿,只能等。
清楚了这一点,阮绮华忍不住轻声叹口气。然后对一脸防备的女子解释道,“今日遇到一位大人,身上的玉佩与你的有几分相似,但因为没有看清,方才急于求证,这才不小心唐突了姑娘。”
“姑娘好生休养,我这就走了。”
听前半段话时,女子面上的防备还保持未动,但在听到有一块相似玉牌时,女子的眸光突然闪动,面上的表情也又警惕,转变成了复杂情绪的融合。
很难分辨那是一种痛苦或是,怀念。
当阮绮华意识到从女子残破身体里流露出的怀念时,她有些疑惑。
一位受了无数折磨,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的女子,会怀念什么呢?
她无暇再想,女子不会说话,她们的交流太过困难。还是勿要操之过急,再过些时日吧。
她起身要走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出,拽住了她的衣摆。
那手太过纤细了,余光看到的细瘦手腕,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好像稍用力些就会被折断。
当然,阮绮华作为替她检查过的医者,也再清楚不过,这只手确实曾经被折断过。
只不过后来歪歪扭扭长好了罢了。
“还有什么事吗?”阮绮华耐着性子,温声询问。
她这一天过得很辛苦。
可以说没有怎么休息过,眼下知道线索中断,只想好好回塌上休息一下。
但对上女子的泪眼,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女子不会说话,这是她与王永安都发现了的。
此刻这个伤痕累累的哑女,正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嗫嚅着嘴唇,比划着些什么。
但当阮绮华疑惑地要问出口时,女子又倔强地,泄气一般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和王永安都看不懂女子的比划。
无法,又是一声叹息,阮绮华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女子的锦被。
“先好好休养吧。”
——
翌日。
北地干旱,秋冬尤甚。
天色阴沉下来,却如何都下不下来雨。
乌衣巷陆大人,今日的面色比天色明媚。
有相熟的同僚偷偷跟李副使打听,“陆大人这是,买新衣了?”
“可不是,听说是那位。”李一彦抬眼瞟了眼陆大人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听说是那位姑娘送的。”
“哪位呀?”
“哎呀,上次那位嘛。”
李一彦朝同僚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对方不自觉昂首,“哦哦哦!你是说那位是吧?”
就是上次让陆大人早朝都没上完,便匆匆告退的那位。
“所以那位,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
李一彦面上一脸高深莫测,“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更深的内幕消息,当然只能他们亲信才能知道。
比如陆大人昨夜将那衣裳捧到床头挂了一夜,半夜不知睁眼看了几回,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衣服去上朝。
也因此,平日慢条斯理的陆大人第一个下了朝,换上竹叶暗纹,藏蓝色的广袖长袍,按着他在御前正街吹着冷风,聊了一刻钟的案子。
当然,这期间也有几位乖觉的大臣,凑上去夸陆大人的新衣。
不过表面上,陆大人还是一如往常,谦逊地回应,只有熟悉他的李一彦注意到,大人已经轻轻昂首。
不过这些事,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见陆临渊终于从茶馆起身,李一彦赶紧摆摆手,跟同僚三两句告别后,一路小跑地凑上去。
“大人,咱们还要饶一圈吗?”
“不了,回大理寺吧。”
陆大人平淡的语气一如往常,只眉毛微微扬起,手上慢条斯理地沏上一壶花茶,然后才拿出卷宗。
李一彦跟着大人多年,他知晓,这是对今日的行程很满意的意思。
主子高兴,他便也扬起笑来,应和的声音和手中的马鞭一起在空中甩起,“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