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摔,脑子忽然涌进昨晚的事情。
床上的人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捞他,惊诧了一秒,又见布兰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自己床边露出头。
伸出的手,堪堪停至半空中。
尤安垂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嗤笑一声。
“见到我,不至于如此激动,”他顿了一秒,“如此……欢喜。”那双狭长的眸里盛满了笑意。
布兰温稳了稳心虚,没搭理他吊儿郎当的话,只记得昨晚这个人竟然将他催眠睡着了。
想起什么,他拧眉严肃:“你不能动安德里!”
“我想动谁,就动谁。”
“你就是不能动他。”
“你管得着?”
“我……我……当然管得着。”布兰温表面气势汹汹,实则心虚地说出这句话。
尤安嘴角浮上微妙的弧度,“哦?那你怎么管?”
这句话把布兰温问懵了,怎么管?
他道:“你不是想要我的灵魂吗?”
“是很想要。”尤安垂眸,捻了捻手指,“但你迟早是我的,不急。”他倏地抬起眸,眸中闪过一瞬势在必得的锋芒。
什么虎狼之词,布兰温扔了被子,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顶:“什么迟早你的,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尤安你这个怪物,痴心妄想。”
布兰温气不过,捞起地上的被子砸向床上安然坐着的人。
尤安只勾着嘴角,倒也不动,任由那被子兜头罩来,将他从上到下遮的严严实实。
布兰温扭头就要去洗漱,今天周四,还要去上课。
越过大半个室内,他转头朝后看了一眼,却见床上的人慢悠悠地一点一点伸手拉开罩在身上的被子。
等终于从头顶拉下被子的时候,他黑色的发有些杂乱。
比起光鲜亮丽,外表严谨的尤安教授,面前这副场景布兰温从未见过,此刻他才有了点眼前人非此前人的真实感。
布兰温终于洗漱完的时候,从镜子里向后望,屋内已经没有人了。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觉得想要得到他的眼泪简直难如登天。
-
布兰温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沉郁氛围。
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大家整日忧心忡忡,提心吊胆。一件两件坠楼案是巧合,发生三件就足以令大家相信,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周边,一定潜伏着凶手。
几乎没有人敢随意去天楼。
教室里坐满了人,但一片安静。
布兰温坐在走道靠边的老位置,在桌面摊上书本和笔。
奥拉进了教室先是目光环视一圈,看见布兰温的身影就径直走了过来。
两个人默默看了一眼,不动声色。
直到奥拉也拿出纸笔,写上一行字,小心地推给布兰温。
“我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忘了在警局的时候说了什么。”
布兰温一点也不奇怪,这当然是那个人的手笔。
他提笔回复:“你的黑眼圈有些重,最近没休息好?”
俩人之间不停响起笔在纸面游走的哗哗声。
奥拉回复:“昨晚确实没睡着,今天回去好好休息。”
布兰温:“可能是精神压力过大了,奥拉记得休息。”
奥拉:“我想也是。”
最后布兰温又写了一句:“事情都会过去的。”
奥拉捏笔的手指微紧,她点了一下头。
生命的脆弱和不堪,犹如海上的泡沫,时间自会将它戳破。饱满的空气灌进来,什么也没有。
上课铃声响起,奥拉出神地盯着窗外。
春天终于真正到来了,那股早春的寒气日渐消退,枝桠上的绿叶已经完全从蜷缩的小叶片展开成被风一吹就招摇来去的小扇。
下课铃声一响,维娜教授就夹着课本离开教室,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起身离开。
布兰温也正起身的时候,奥拉坐在位置上没动,她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唇。
“布兰温,我有话想和你说。”
布兰温收拾桌面物品的动作停下,看着她,心里突兀地跳了一下。
“奥拉,想说什么?”他轻声问。
“这段时间谢谢。”
布兰温一顿。
“你是为数不多愿意等我把话在本子上写完的人。”
奥拉回想,第一次遇见布兰温时,她低着头走路,压根没看见从拐角拐出来的人。
俩人撞在一起,倒是把她的肩膀也撞疼了。
想到这里,奥拉没忍不住笑了起来。
布兰温:“你笑什么?”奥拉大多数都是冷静沉默的,即使有笑容也很少像眼前这样充满真挚和感染力。
奥拉摇摇头,嗓音像潮水冲刷岸边的石头沙子:“没什么。”她笑。
“布兰温,我想休学休息一段时间,可能我们明年再见。”
布兰温讶异了几秒,接受信息后他缓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堵在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
良久,布兰温笑道:“那就明年见。”
俩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又从中窥见各自的身影。
无论是长路漫漫还是短路疾疾,路上总有千奇百怪的石头令人磕绊。但总会摔倒后再爬起、越过、继续向前。
生命一路奔腾,生生不息,如此才能虔诚地敬仰和尊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