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柳昭救起,李青妙就总是觉得自己不对劲。
漫漫长日,她总觉心情烦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她想,她大抵是病了。
她坐在窗边发愣,呆呆地看着湛蓝的天,耳边听着虫鸣鸟叫,时不时还能看见鸟儿扑翅飞过。
明明一切与往日没有不同,花儿还是如往常一样绽放,鸟儿还是如往常一样飞翔,可她却觉得,她好似被什么困住了。
她总觉得,她不该在这。
她伸出手探出窗外,感受着微风轻抚掌心,好不惬意。
忽然手上的异色将她吸引。
李青妙端详着手腕上的蓝色,觉着它在手腕上异常美丽。
不由自主的,她摘下了发间的发簪,在手上作起了画。
红色液体顺着发簪渗出,渐渐覆盖蓝色,在手上更显妖冶。
“李青妙,你在做什么?”柳昭站在窗外,声音急促,打断了李青妙的动作。
他只是有事出去了一会儿,一回来就瞧见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李青妙似是被吓了一跳,发簪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呆滞地抬头看柳昭,有些恍惚,不知所以然:“我……不知道。”
李青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说话了。
这一出声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声音沙哑得哪还能听得出是她的声音。
柳昭大步从正门走进屋里,从怀里拿出手绢捂住了她的手,一脸心疼:“不知道疼吗?”
疼?
李青妙呆呆地思考了一下柳昭的问题,痛觉在这时苏醒,她后知后觉,撇了撇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知道疼了?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不长记性?”柳昭抬手替她擦掉夺框的泪水,语气无奈。
李青妙没有说话,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流去。
柳昭叹了口气,拉着李青妙坐到书案旁,伸手去拿特意放在案上的布条替她包扎。
他看着李青妙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疤,不禁红了眼眶。
这是搬到小院之后,李青妙第二十二次伤害自己了。
他处理伤口都从束手无策处理到得心应手了。
自他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李青妙就好似换了个人。
上次住在李宅的时候,他有次发现得晚了,发现李青妙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带着李青妙又去了趟医馆。
据医馆的郎中说,她这是得了郁症。
得了郁症的人,都难好得很。
青阳城上一个得了郁症的人,要死要活,家人到处求医,最后还是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苦了家人,还苦了自己。
郎中晓得李青妙的病因,本想劝柳昭放弃,可他实在心疼李青妙这妮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劝他搬离李宅,莫要再让妮儿呆在那儿,被环境刺激到了。
毕竟这个世上独留李青妙一人,若是没有这个郎君,她怕是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步入上一个郁症的人的后尘。
李青妙这妮儿实在命苦。
柳昭也是这般觉得。
自他年少与李青妙相识,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他心疼她,却又不敢怪她。
毕竟,李青妙她只是病了。
柳昭握紧了李青妙的手,半跪在她面前,摩擦着她的手背,轻轻唤了声:“李青妙。”
他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反应,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李青妙。”
过去他还总是嫌弃李青妙吵闹,可如今她安静下来,他却有些担心,担心她会嫌他吵闹。
“嗯。”李青妙呆呆地看着柳昭,见他垂眸伤神,抬手捧起他的脸,轻声回应。
柳昭顺着李青妙的动作看向李青妙,神情复杂。
可他眼中的她神色清明,仿佛被他两声呼喊唤醒,丝毫没有方才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柳昭抿了抿唇,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离家南下已久,他娘这会儿正催促着他回家,方才他出门也是家里特地给他捎了信催他回去。
可他实在放不下李青妙。
他实在不放心李青妙一个人独自生活。
一个人没了归属感,就该放过自己。
可她亲眼送走了双亲,已无归属感可言,现在却又将一切罪过都览到了自己身上,她又怎么放过自己,她又该如何独自过活。
此时此刻,他断然不该丢下她独自离去,可他该如何同她开口,劝她同他北上。
青阳城是李青妙长大的故乡,她的故事都在此处展开。
他一点都不确定,她是否舍得离开此处,随他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可他实在不想丢下她。
被规矩束缚了这么久,就让他,自私这么一回吧。
他凝视着李青妙的双眸,半晌他听见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我们……成婚吧。”
这是一个无理的请求。
他想。
他想成为她的归属。
可他有些担心,担心李青妙会拒绝他。
“我要给我爹娘守孝三年。”李青妙拇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少见的露出了笑容,眼底却是看不透的悲伤。
她终究是看穿了他的目的。
她在拒绝他。
这么多年,她虽然没有刻意去关注柳昭,可她也知道,柳家步步高升,如今位居高位。
虽然柳昭自幼体弱多病,可不管柳昭身体是否不好,她与他成婚,于她而言,都是高攀。
她不该误他。
他的婚事,该去选择一个更好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该是一个更好的人。
她知道怎么抉择的。
“我等你。”柳昭抬手握住了李青妙就要离开的手,接住了她的话。
李青妙摇了摇头。
“我等你。”柳昭不等李青妙开口,又重复了一遍。
他眼神笃定,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