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池依旧不接,瞪着血红的眼固执地看着她:“哪来的?”
春花便只能无奈地将糕点放回布包内,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将手腕上的红绳摘下来戴在楚池的手上:“姐姐,这是我阿娘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姐姐一定要平平安安活着。”
楚池看着手中的红绳,眼泪掉若丝线。
“那些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春花抹掉眼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她笑:“姐姐,他们说让我去陪楼下的人就给我们热水和吃的,有了热水姐姐就可以治伤了,有吃的姐姐就不会饿了。”
楚池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抱住春花沙哑着嗓子怒吼道:“你才十二岁!他们是禽兽吗?”
“姐姐,别哭,我很开心,我也能为姐姐做点什么,我是有用的春花。”春花擦掉她的眼泪笑着道。
楚池捂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这种痛楚压抑在心口,犹如无数只蚂蚁乱爬,看不见抓不出却难受得很。
“对了姐姐,今日你拿回来的帕子上有字,我看不懂。”春花见她神情悲拗,连忙岔开话题,将帕子递给楚池。
今夜戌时,二楼左数第三个房间见。
楚池二话不说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出门:“春花,你在这好生休息,我去看看。”
“姐姐,可是你的伤……”
“姐姐没事。”她甩下这句话再也无声音。
屋内的陈设与她们的截然不同,纱幔低垂,床边镶玉,地上铺着绒毯,桌椅也全是金丝楠木所制成,鱼嘴铜炉中熏着檀香,那人坐在正中间抚琴。
他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但神色总是很淡漠,宛若天边无法触及的霜雪。
楚池走上前当着他的面夺过琴摔碎,扯出琴弦勒住他脖子,片刻后,他白皙的脖子便被勒出血痕。“你究竟是谁?”她大声质问。
那人淡笑:“阿楚莫开玩笑,我是高九日。”
“当今皇帝姓高,你也姓高,还真是巧。”她一针见血。
“当今皇帝姓高和我姓高又有何瓜葛呢?我只是一个琴师而已。”他还是淡淡的。
“一个琴师能有如此大的权利?”楚池冷哼一声道。
“是啊,权在人心。”他苦笑道。
楚池想到什么,忽然松手:“当真?休要骗我!”
“当真,我只是这里一个地位稍高些的琴师而已。”他的眼神有些阴郁,“阿楚,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楚池靠在墙上问。
“你每日辰时来我这习武,我给你吃食、好的生活并助你出逃如何?对了……还有你的伙伴……”
“只是习武?”
“是。我喜欢看你的坚韧。”
“可以,但我还有要求。”
“好,只要我能给,都给你。”他语气平缓,却莫名有丝柔情。
“我要所有欺负春花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她几乎是咬碎牙说出口。
“好,都依你。”他平淡地许下承诺,似乎死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楚池抬歩欲走,却被高九日拦住:“等等。”
“你还有什么吩咐?”她不耐烦道。
高九日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白玉簪子温柔地簪上楚池的发髻。
“阿楚,这簪子衬你。”
楚池道声谢,自顾自离去。
有了高九日的照拂,春花跟着楚池住上好房间,吃上好东西,且一连三日也未曾上过那个所谓的斗兽场。
高九日也没什么歪心思,只是看着楚池没日没夜地练习。好像……逗弄笼中雀的主人。
他替她找的都是上京城最好的武师,每次她受伤时也给她最好的伤药。
前头有人送来湛西新鲜瓜果,他也悉数送予她,她知他身份高贵,却也没拆穿,只是照他的意思唤他九日。
他不说,便只当他是位身份尊贵的琴师。
高九日偶尔来次兴致,在夜深人静之时拉上楚池到擂台处一同赏月。
两人坐于阴阳图中间,望着头顶圆形湛蓝天空露出的一角月亮。
月亮也是残缺的。
楚池不由分说地想起自己小小的出租屋,她和谭朝漫住在一起,每个月每人要平摊一千块钱,出租屋离公司很远,她每天都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赶公交。
但她们的生活很幸福,谭朝漫每次都会给她准备生日惊喜,准备节日惊喜,甚至连她们离开孤儿院的日子谭朝漫也会纪念,她说这是她们的解放日,所以特别重要。
楚池从穿到这里开始一直被迫学会各种技能傍身,被迫四处逃亡,她很累,一点也不开心,上天既然看不惯她勤奋,那就应该放任她做一条咸鱼。
她想着上天的不公,异世界的刁难,生活处处不如意,桩桩件件合在一起,她忽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高九日没阻止她也没安慰,仍由她大哭发泄。
待她情绪稍微平稳,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阿楚家乡的月亮也是如此吗?”
楚池想了想,也许她家乡的月亮也是如此,也许谭朝漫在另一个世界和她望着同一轮月亮。
她忽然释怀,笑着回应他道:“也许吧。”
而后两人都未曾再出一言,就这样安静地对坐许久。
楚池透过高九日的眼睛,望到那轮月亮的孤独。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她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改变眼前的这轮月亮。
次日,楚池一如往常前往二楼找高九日,与平日里的安静截然不同,今日大堂很喧闹,许多声音混在一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她正准备抬步子进房间,里面的人却嘱咐道:“阿楚,不妨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