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在回春堂偷懒看各色游记中，倒听说过此类秘术，只是让她顶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头脑现想，她实在想不起来。

春寒未尽，料峭晚风从寒雀未合的门外吹来，将步奂吹得一哆嗦，精神也醒了半分。麻袋被寒雀扔在地上，袋口露出半截血红的赤蛇草来，几冰片似的月光纷扬洒落，将赤蛇草更照得妖冶异常

异香顺风灌入室内，睡梦中的桃花都醒了半分，直嘟囔着：“什么这么香……”

而离赤蛇草较近的步奂，鼻腔则被这股异香刺得有些生疼，刹那间，园中那些水腥花芬，都没了气味，步奂所能闻见的，只有赤蛇草的香气。

“若是能将其磨成粉下到汤药中，倒是能掩去滑胎药的气味……”步奂自言自语道。

她一边提起麻袋，将赤蛇草提得离自己远了些，又细想片刻，她干脆将这一麻袋搬至室外，免得整夜为这香气所扰。

又是一阵春风袭面，步奂又一哆嗦，乍然全醒了。

汤药也好熏香也好，只要药能至皇后体内，剂量又够，不就可以滑胎么？

步奂低头看向麻袋中的赤蛇草，脑中一个想法逐渐成型……

第二天，赤蛇草的香味散了一夜，果然比昨夜散得好了许多，只是众宫女起床时，衣服上、头发上，都不免沾染了那股子异香。

众宫女听闻是皇后娘娘要用的东西，倒也不便说些什么，再者，这味道也不算难闻，众人便忍了下来。甚至有几个宫女主动来问步奂，这东西是什么，生长在哪，为何这么香？

步奂心里回想了赤蛇草的生长环境，尴尬地一笑，只暗想，你们不会想要知道的。

众人之中，唯有桃华的反应最为异常。几次步奂回头，都看见桃华欲言又止的眼神在步奂和赤蛇草之间逡巡。

想是只有她知道这赤蛇草是被尸堆养大的缘故。步奂暗自忖度道，她又年纪小，被吓到了。

经了杨慈音的指示，寒雀给步奂批了好几天的假，允她待在院中，专心做杨慈音要的蔻丹。由此她不免惹来了几个宫女的嫉妒，不过这都是小事，步奂从不将此放在心上。

反正完成任务后，卫清晏便会想方设法让她假死在宫中，所以眼下除了这蔻丹，其他的，步奂都不用想太多。

步奂以做蔻丹为理由，出宫购置了好一批书籍，在其中混了几本游记和医书，又通过华烛和卫清晏联系了，让她送了些寻常滑胎的药粉来。她一边研究着做蔻丹的方法，一边遍览游记，企图找出寒雀可能曾受的酷刑。

她阅读速度极快，不到三天便将那些书读了个遍，纵使这样，步奂仍然没有找到可能有用的只言片语。蔻丹倒是很快制好了。

虽然步奂过往没有染蔻丹的经验，但胜在她学东西快，脑子又机灵，只凭着看书学做的蔻丹，竟也与她看到过的西域舞娘手上的大差不差。

这些染好的蔻丹明艳异常，从阳光处看，还散着微微的点点莹亮。一麻袋的赤蛇草，最后就制出这么一小罐蔻丹，步奂将这罐蔻丹藏好了，将要入睡，却发现桃华还没回来。

联想起这几天桃华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步奂有一次揣着药粉回宫时，却正好撞见桃华在翻她的床铺。步奂差点直直撞进去，脚已到了门口，她才险险刹住车，背靠在门边看着桃华的一举一动。

桃华当然翻不出什么，易容的东西和更换的衣服步奂早已寻了妥当地方藏好。只见她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随即自言自语了些什么，才走了。

如此回响着，步奂看着另一个小瓶中剩余的滑胎药粉，心生一计，又做了些旁的准备，这才安然入睡。

明天皇后娘娘大概会召步奂入宫。步奂不知道桃华想做什么，但是她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只要桃华不想着害她，她自然也不会害桃华。

但如果桃华有什么别的心思……

与杨慈音有关的传闻又在步奂脑中浮现出来，她眯了眯眼，转身看着桃华空空荡荡的床铺，心里暗祷这小孩不要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不然，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步奂不想看到的那一种。

这么想着，门外脚步声骤起，步奂忙闭了眼，佯装睡熟的样子，桃华“嘎吱”一下推门进来，见步奂睡熟了，犹豫一下，还是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等桃华的轻鼾渐起时，步奂睁开眼，雪亮的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却有些微微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