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意外的是柳昊对厉鬼毫无动作,他生平不是最厌恶这种非人之物吗?
一旁的柳昊看都没有看一眼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啾啾,淡然开口:“他身上并无死怨。”
温兰岳已收敛周身逼人的气势,替厉鬼解释:“我观察过他几日,他除了听书,就是听书,没有伤害过他人。”
李鹤雯不管他们怎么说,盯着厉鬼瞧了半晌,厉声询问:“姓名?家在何处?年岁几何?”
厉鬼抬手揉了揉挂在脸侧的眼睛,眼中流光闪烁,好似要落泪,他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都不记得了。”
“死了多久?”
“十年左右。”
“你与你大哥什么关系?”
厉鬼偷偷看了眼段重帆,实话实说:“我缠着他,让他和我结拜…也是我缠着他,让他带我来此。”
段重帆心道:“我那仗义的三弟,日后哥哥一定不会亏待你。”
“那是你告诉了他魔修绑走了你二哥?”
厉鬼默默地往段重帆方向靠,却又被她拽了回去,缓缓点头,“是我。”
李鹤雯笑着望向温兰岳,“兰岳,你怎么还撒谎?”
温兰岳余光看向厉鬼,理直气壮道:“我答应过不会暴露他的存在,自然要遵守承诺。”
段重帆看着李鹤雯事无巨细地审问厉鬼,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天山剑宗新入门弟子都会走这么一遭。
他晓得明白厉鬼三弟不会出事。
可厉鬼并不明白,他在李鹤雯的逼问下好像看到了鬼差,有种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临终感。
“那些匪贼?”
厉鬼面对「阎王爷」的审判,哪儿敢撒谎,“是我附身后打的。”
但他也不忘替自己辩解,希望「女阎王」对他能从轻发落,让他少受那酷刑之苦。
“他们伤天害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是替天行道……”
“李师姐,他……”
厉鬼还要多夸夸自己,温兰岳也替他说话。
李鹤雯笑着打断他们,语气一转,“真棒。”
“啊?”
厉鬼和温兰岳懵了。
段重帆笑了。
厉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夸自己,瞬间不再紧张,反而扭捏起来,“也没有那么厉害,就一点点啦。我只是吓吓他们,他们就慌不择路,我再附身那匪贼首领,不一会就把他们全揍趴下了。”
李鹤雯在他肩上轻拍两下,笑道:“真厉害,那你大哥有没有给你取名字?”
傅念望抢先答道:“他叫脱兔。”
厉鬼仍在得意,连段重帆取的名字都不嫌弃了,“对,我叫脱兔。”
“脱兔,你这娃娃上有隐息咒,是何人所设。”柳昊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厉鬼霎时僵在原地,他不知如何回答,眼神求救地看向段重帆。
段重帆轻咳一声,回道:“这娃娃是我法阵之外的富文镇捡的。”
此话一出,原本喜笑颜开的傅念望垮了脸,“捡的?不是大仙做的?”
段重帆摇摇头,态度坚决,“不是。”
魏灿看向段重帆,再看向傅念望,凑到后者耳边,低声安慰道:“傅叔叔,我明日给你买一个。”
傅念望不买账,“大仙明明答应过我的,说他会亲手给我做一个。”
「大仙」乞丐躺在他们身后的床上,不知是不是身体难受,还是被他们吵不得安宁,总之皱了皱眉。
魏菲依牵着傅念望起身,对李鹤雯和柳昊说道:“看来他们确实不知那魔修动向,我等会派人将丹药送来,眼下便先告辞了。”
“多谢魏姑娘。”段重帆眼神在李鹤雯、柳昊以及温兰岳之间来回,歉然道:“恕不远送。”
“无碍。”魏菲依牵着闷闷不乐的傅念望离开了房间。
柳昊抱着啾啾对温兰岳说道:“兰岳,我们也离开吧。”
温兰岳拿起桌上的佩剑,点头道:“嗯。”说完便跟了出去。
李鹤雯又在厉鬼肩上拍了拍,笑道:“脱兔小鬼,改天再见。”
厉鬼缩着肩颈,强撑着精神,冲她摆了摆手。“仙长走好。”
李鹤雯一离开,段重帆心气一松,浑身就止不住地发抖。
魏灿早已发现他的异常,以为他是紧张过度,安慰道:“双大哥,你别看雯姨这么严肃,其实她人特别温柔友善。”
段重帆虚弱地点了点头,强撑出一个微笑:“我没事,你放心。”
等他们都离开后,厉鬼回到破布娃娃内,跳回床上,守在乞丐身边,“二哥,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段重帆点了盏烛火,坐在桌边,在脑海中打理紊乱的思绪。
能如此熟练地操控死怨,且不会被法阵发现的魔修,他印象中有且只有一人。
可当年在荒原,在他爆体而亡之前,他已将那魔修逼入绝境,他的师尊静慈尊者也在场,那魔修到底是如何逃脱的?
此前他曾想过:制造画骨断魂的就是那名魔修。
他制造画骨断魂案的目的:一是毁他声誉,二是引人入局。
若这些年来,一切与他相关的事情,真是那人刻意而为,那应是两者都有。
毁他声誉能引谁入局?
他找乞丐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乞丐如今这副模样,身上的死怨将他原本的气息遮盖隐藏,可仅是在留仙城的一个月,就被魔修找上两次。
在此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被人绑架的经历,为何偏偏是现在被发现身份?
莫非是因为身上的死怨快消失的缘故?可为何他并未察觉异常?
段重帆记得厉鬼提起过:被附身的老人曾对乞丐说过话,他决定等他醒了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