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琳噘着嘴,不服气道:“他昨天就是哭了,还说梦话…”她小脸气鼓鼓的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梁凡轻笑调侃道:“好啊,那若琳你说,这娃娃昨夜说了什么梦话?”
若琳双手按着娃娃,歪头思索半晌,淡淡的眉毛微微蹙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他说的是,嗯,布…布啾?”她眉眼一展,眼睛陡然变亮,仿佛豁然开朗一般,“他昨夜说的是布啾。”
“布…布啾?”
段重帆迟疑地看向娃娃,传音问道:“三弟…你何时有模仿鸟叫的爱好了?”
厉鬼生无可恋地回道:“我不记得了,醒来就发现若琳一个小孩在哄我。我就是…心里难受得紧。大哥,我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呢。”
段重帆心里猛地一沉,就如他此前推测的那般,厉鬼三弟魂魄不全,死得定然十分惨烈。
对他来说,记忆不恢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三弟,你如今过得不开心吗?”
厉鬼三弟「嘿嘿」笑出声,道:“开心啊,和大哥你,还有二哥在一起,我很开心,”说着语气陡转,“但很开心也不意味着我要抛下过去。”
“大哥,这十年我在荒原游荡,无一日不在想,我是谁?究竟为何在此?为何会找不到方向?”
“别人瞧不见我,也听不见我。我想问也无从开口,就这么飘飘荡荡地,无处落地生根。幸得在富文镇遇上你们,也因此有了这副躯壳,还能游山玩水,听书品茶,吃那人间美味。”
“可如此一来,我心里更显空虚,也感知到找回过往的决心从未有过的坚决。”
晓他心意已决,段重帆还有其他的担心,若当年厉鬼三弟真是参与荒原围剿的仙门弟子…他想起一切,还会和他如当下这般亲密无间吗?她要是为了报仇对他刀刃相向呢?
他是绝对不能死的。
乞丐意识到他们在传音对话,神色自然地对梁凡说道:“你今日和竹星出去,我留在家中照顾若琳即可。”
梁凡不放心,“你行动不便,稍有不慎便会加重伤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修养。”
乞丐淡然地摇摇头,坚持道:“你已准备了许多吃食,加上我手中还有辟谷丹,仅一天而已,尚能对付过去。”
“一天?”梁凡瞪圆双眼,讶然道:“双道长是有头绪了吗?能在一天之内解决?”
乞丐闻言一愣,心下为自己一时嘴快暗自懊悔,连忙否认:“不是,是他许诺明日会带若琳回家,我自己一人用辟谷丹足够。”
谁知,“对!”一旁段重帆自信开口,道:“一天就能解决。”
乞丐长眉紧蹙,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就听厉鬼三弟传音入耳:“二哥放心,我会保护你。”
“我并非担心此事…”
若琳听到乞丐说段重帆会带她回家,兴奋地欢呼道:“好啊,我明日就能回家了!”说着拿起桌上,热乎乎的馒头,“我要多吃点,不能饿瘦了,不然娘亲会难过。”
梁凡欣慰一笑,手掌在他头顶爱怜地轻抚数下,“慢些吃,哥哥给你倒杯水过来。”
“谢谢小凡哥哥。”
乞丐总觉得段重帆操之过急,可他又不是修仙之人,不懂其中奥妙,说再多也只是徒劳无功,只低声嘱咐道:“你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段重帆扬唇一笑,自信满满地点头,“当然。”
梁凡也拍胸脯保证,“双道长实力强劲,无人可敌,而且有我在呢,仰月兄弟你放心。”
“好吧。”
在他们离开后,乞丐收拾好桌椅,蹒跚行步来到屋外,抬头看了看天。
今日天气不如昨日明媚,但也不妨碍村里空气清新,呼吸间神清气爽,感觉身体都轻盈不少。
这时他陡然想起,房间内的被褥尚未整理,正要回房,走到门口时,蓦然低头看向门边的石磨。
虽然段重帆说是妖风,但他记得昨日的声响就是在这儿传来的。
犹豫片刻后,他伸手触碰石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被更多也更零碎的记忆片段一股脑地挤入脑海。
他一手撑在石磨,一手颤抖抚额,疼得脸色惨白,闷哼几声后,彻底失了力气,双膝一软跪到地上。
“二哥!你怎么了?”厉鬼三弟焦急地问道。
乞丐喘着粗气,转头看向娃娃,可眼前一片模糊,如何也看不清,缓了好一会,他挣扎着起身。
这时若琳跟着厉鬼娃娃噔噔噔地跑过来,蹲在他身边,“仰月哥哥,你摔跤了吗”
乞丐扶着石磨,宽慰似的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就是一时没站稳,摔了一跤。”
“哥哥你好笨哦,若琳都不会摔跤了。”
“若琳比哥哥聪明,当然走得稳些。”
厉鬼三弟扶着他的小腿,仰头传音:“二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个石磨…你能感应到什么异常吗?”
厉鬼爬上石磨,蹦蹦跳跳摸索了一圈,“并无异常。”
“…等你大哥回来再说。”
这一日除开石磨一事以外,平静安宁,并无其他异常。
乞丐等了许久,直到天侧现出隐月,段重帆和梁凡也没回来。
厉鬼心觉已在若琳面前暴露,也不再隐藏,帮忙把吃食热了又热,让她先吃过后,再撒欢似地陪着她玩耍。
若琳近日一直在服用丹药,身体康健,人小精力足,却也玩不了一整天。
她累了之后,乞丐把她带回房间哄睡着后,抬着椅子,把它当作拐杖,扶撑着再次来到院中等待。
等来的却是面如死灰的梁凡。
他看着他,嘴唇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变得不安,“仰月,双道长他…他坠井了。”
“坠井?”听他说段重帆坠井,乞丐脑中百转千回,惊讶、疑惑、不相信,总觉得他定有安排,可若是有这安排,他不会不告诉他和厉鬼。
如是想着,他猛然记起什么,试探着问道:“是荒宅的水井吗?”
梁凡侧身低垂着头,仿佛不敢看他,默默点头,“是。”
不祥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他当时在荒宅,因本能止不住滋生恐惧不安,就未曾近距离查看过那口井。
那口井很奇怪,很不吉利。
心觉段重帆可能真出事了,乞丐扶着椅背,强撑着站起身来,惊惶地问道:“那…那他人现在在哪儿?”
“没…没捞上来。”